方清河回到俱乐部，老总、主教练对他格外热情，除让他讲讲英国见闻，还向他问询英超球队情况。清河向他们合盘托出。老总兴奋地说：“俱乐部不埋没人才，机会适宜我们支持。”主教练透着舍不得神情，说：“现在球队离不了你啊。先打好后半程甲Ａ联赛再说吧。指望你呢。”听后，清河点头称是，遂拿出在英国期间消费单，递给老总签字。 甲Ａ联赛重燃战火。球场火爆，球迷群情激奋，球员踢红了眼，主教练喊哑了嗓，俱乐部老总手提钞票箱在场上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如热锅蚂蚁。“傻Ｂ！”、“雄起！”声浪此起彼伏。只能赢，不能输。“死磕了”，“要玩命”，“放倒他”，……各种杀伤战术应运而生，球员眼望老总提的赢球奖金，对主教练战前动员及中场布置战术更加心领神会，并创造性地发展。 新来的主教练易指导，为了提高球队攻击性，把脚法颇佳的方清河的位置往前提了一下，从组织前卫变为突前前卫，埋伏在中锋身后，随时前插到禁区，破门得分。于是，方清河在场上成为对方后卫重点盯防对象。尤其那些身高体壮的后卫，像影子似地跟随其左右，只要他一拿球，或挤撞或飞铲，两场打完，他虽踢进一球，但自己被对方踢得遍体鳞伤，疼痛难忍。再踢下去还不把我废了，临了还没落个“全须全眼儿”。见好就收，挣了几百万，后半辈子够花了；但拼死拼活地在甲Ａ险境中挣命——躲过主教练算计，拼过体能测试，闯过本地球员“欺生”，又逃过“重伤残废”一劫，现在果真“金盆洗手”？猛然间，一场比赛，首发费一万，赢球奖三万，叠叠钞票在眼前浮现，那可是我爸几年才挣到的钱，而我撑一下便滚进腰包。“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等待何时”。怎么容国团为国争光的豪言壮语让自己用到金钱上来了？ 克琴不懂体育，尤其不懂足球。她跟清河说：“别人死命看你，你不进球也不怨你啊。” “我这个第二前锋场上不进球不好交待呀。”清河理所当然地说：“我两场不进球，首发就没我了。” 克琴担忧地说：“他们这么死看你，你会受伤的，还是小心点好。” “场上谁怕谁啊。我也玩狠的了。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清河恶狠狠地说。 克琴听了打了个冷颤。 从孩提时起，在简易楼大院生长的野小子方清河就有股与生俱来的犟脾气——“不服”、打死也不服，你可打死我，可不能“码死”我。在他当运动员后，当他第一次看到世界拳王泰森傲视拳坛、打遍世界无敌手时，第一个想法即是：打架棒也能出人头地，也能成为亿万富翁，但他眼睛一发直就琢磨出：泰森来自社会底层（他小时候比我方清河强不了哪去），比他苦比他野比他块儿大比他凶狠比他棒的生长在美国贫民窟的拳击材料多了去了，但那永远不服的野骨，惟有泰森才具有，这只有我方清河知道。正如，现在写体育写足球的电视剧、小说多如牛毛，但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我们专业、职业运动员才不那么说话呢那么行动呐，足球记者、作家面对我们时，我们这些人给他们的是“假动作”，因为这些记者、作家从小就与竞技体育无缘，他们只能写些皮毛。虽然是他们采访赛事、与教练球员交往时所看到的，但那不是真的。真的是关键时刻要玩狠的。 周日主场比赛前夕，在媒体的炒作下，火药味甚浓。两家俱乐部老板下达死命令，“此场球必须拿下”，两队主教练在赛前都对记者信誓旦旦地说，“全取三分”。客队老板已把此场比赛的赢球奖金长到１２０万，方清河俱乐部老总亲自提着装着１００万钞票黑箱子走进赛场球员休息室，并且把箱子打开，叠叠钞票展现在球员眼前，说：“老板发话了，踢输了省钱，钱带回，踢赢了这一百万就给你们发了。” 周日下午。方清河一走进赛场就发现，当值主裁判前额上渗出片片汗珠，还没比赛执法就出冷汗？清河感到主裁判过于紧张了，或是担心“场外工作”露马脚，或是两家俱乐部的钱全收了，琢磨着怎么吹得“滴水不漏”让两家俱乐部都无话可说，或是中间人联络出问题主裁判也被黑了一把，直到进场都没信儿。 开场哨响了。对方一个１米８８的壮小伙不离他左右。小伙可能刚二十出头，是个新手，难怪，外教愿意启用年轻球员顶替老队员。清河刚在前场拿球，就遇到他的一个飞铲，被铲个“狗啃泥”，小腿护袜被揣出几个窟窿，脚腕鲜血直流。还好，没伤着筋骨，下场简单处理一下又上场了。那小伙不依不饶，一会儿又把他拌倒，他趴在地上，抬头向小伙吼：“有你这么踢的吗？你小子悠着点。”可那小伙头一歪，斜视他一眼就跑回自己防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再争头球，那小伙跳起来用肘关节猛击他脸部，他疼痛地摔在地上。他被激怒了。他爬起来，看裁判转身跑向中场，他猛地照那小伙腿上就是一脚，小伙痛苦地栽在草坪上，可他没事人般快速离开此地儿。“给你个警告，你毁我，我就废你。”以恶治恶。 而那小伙又是另一回事。他２１岁，司职后卫，自己技术粗糙，只能依靠积极拼抢顽强防守得到主教练青睐，这次主教练试他一下，“冻结”对方得分手，成功就能在首发阵容站住脚，否则还得坐冷板凳。怎么看住速度快、过人技术好的方清河，只能拼、死磕了，别无他法。在与方清河争斗中，他想到，谁怕谁啊，什么对不对，方清河破门得分，下场就不让我上了，我爸下岗了，几个月都没领到钱了，这几万我能不要吗？他想到这儿，嘴角扭曲，眼睛发直，斜眼登着方清河，好像他就是小伙挣这几万钱的障碍。 下半场３８分钟，方清河又和他纠缠在一起，在裁判鸣哨后，两个人恶性相向。方清河与小伙对视着，方清河感到自己脸上流血了，这血激起他的愤怒，怒火中烧，超越了理替、时间、地点。清河咬着牙瞪着他，他的稚嫩的脸和年龄好像当众侮辱了自己，小伙眼睛里燃烧着“满不再乎”的神情，这小丫挺的本该坐在替补席上，或在二队苦练基本功，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突然，方清河向他飞起一脚…… 两人当即被红牌罚出赛场。后来通过电视慢镜头连放，那小伙先严重犯规，变成死球后（裁判鸣哨），方清河先脚踢小伙…… 周三足协新闻发布会上，足协处罚方清河停赛四轮，罚款三万，那小伙停赛一场，罚款三千。方清河听到这个消息，急了，对记者大骂，又招来加重处罚。俱乐部宣布：对方清河三停，停训、停薪、停赛。方清河傻了。他想起莉莉，拨通她的手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