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脚步》连载 作者王灏铮
安全下撤比登顶更艰难,他们集中了所有的心力小心下撤。见到突击营地的帐篷时,王勇峰跪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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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顶上待了15分钟后,开始往下走。两人都像换了一个新人一样,李致新也不再被幻觉困扰了。当走到一条裂缝前时,李致新惊诧地问王勇峰:“怎么还有裂缝呀?上来的时候怎么没遇到,路走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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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上的时候就有裂缝,一共三条,你都是看都没看不知怎么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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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怎么一点不知道。”李致新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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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这道裂缝,不宽,不到半米,但很深,黑幽幽看不到底,要是掉下去,很可能被紧紧卡住。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感到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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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大平台的边缘时,两人又感到了那种无法抵御的疲劳,两腿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们又开始为能否平安地下去担心,越往前走越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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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麦克和查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上来了,那样子像喝得酩酊大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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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和查克年纪比李致新、王勇峰大很多,体力比他们差。李致新、王勇峰从这里走上顶峰用了两个多小时,是拼着性命硬撑上去的。李致新认为凭麦克和查克的体力,不可能登顶。看他们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没法走完以后两个多小时的路。所以,李致新觉得麦克和查克上来是接他和王勇峰下冰壁的,而不是要登顶。正当他和王勇峰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来了。想到这里,李致新心头一热,泪水顿时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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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和查克走过来,表情痛苦、凄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王勇峰说他和李致新登顶了,麦克和查克只是伸出手和他们握了握,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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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新愣在那里半天没醒过闷儿,当终于明白麦克和查克还要继续登顶时,不禁大为惊诧,同时对他们顽强的意志非常钦佩。可是,他们能上去吗?即使上去了,又有多少回来的可能呢?李致新、王勇峰不忍再看他们摇摇晃晃的背影,只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他们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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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新、王勇峰正要下冰壁时,碰上了在突击营地遇到的那六个美国人。其中一个人关切地嘱咐他们下陡壁时一定要特别小心,这个陡壁是西壁路线最容易出事的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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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陡壁时李致新、王勇峰仍采取交替保护的方式,慢慢向下走。为了战胜疲劳,两人不时大声互相鼓励:“坚持,一定要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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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陡壁比上陡壁省力得多,但危险性也大得多,在陡壁上滑坠的大部分是下山的人。所以,李致新、王勇峰极其谨慎,集中全部心力一步一步往下走,甚至把对死亡的恐惧也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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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这段300米的大冰壁,两人松了一口气,最危险的地段过去了。他们停下来休息了半天,吃了一些饼干和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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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下了第二个冰壁后,就没什么大的危险了,但这时两个人脑袋昏沉沉的困得不行,头都抬不起来。离突击营地已经不远了,两人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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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傍晚6点半回到突击营地,从出发到返回共用了12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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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新跌跌撞撞径直走向帐篷,对马克的问候置若罔闻,一钻进帐篷便爬在睡袋上一动不动,像死过去一样。王勇峰在离帐篷几米远的地方腿一软、跪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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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急切地问这问那,问了半天,见王勇峰像一尊雕塑,没一点反应。马克倒了一杯水 ,递到王勇峰手里,王勇峰喝了两口才缓过气来,但仍然不愿意说话,马克问好几句,他才答一句,比挤牙膏还费劲。马克知道他俩登顶了,很高兴,但听说麦克和查克至少还要四个小时才能回来.马上着急了,拿着望远镜长久地向山上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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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新、王勇峰躺在帐篷里却又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一天冲击顶峰的场面,一幕幕在眼前闪着。全身没一块地方是舒服的,胳膊腿都不知往哪儿放。身下又不平,硌得难受。两人又爬起来,用登山鞋砸了半天,还是不平。一个小时后,他们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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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一直待在帐篷外面,过一会儿向上望一阵子。晚上10点多,马克看到那面300米的大冰壁下,有四个人往下走,其中一人突然躺倒在地,另外三个人也坐下不动了。马克觉得那个躺下的人像麦克,心里急得不行,眼睛再也不离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观察上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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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那四个人还是一点动静没有。马克认定麦克出事了,连忙用对讲机和机场联系,请求派直升飞机营救。可机场的人说太晚了,直升飞机没法来。马克一听,急得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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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叫醒王勇峰、李致新,商量怎么办。这时,他俩仍没从疲劳中恢复过来,一点力气也没有,王勇峰还感到心脏一揪一揪地疼。他俩相互问对方身体行不行,能不能上去救人?两人都说不行,一点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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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又急得哭出了声,他抹了一把眼泪说要一个人上去救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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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新、王勇峰认为马克的技术不行,上去肯定会先把自己扔在那里。王勇峰劝马克说:“你一个人上去不行,还是等明天早上再呼叫直升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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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执意要上,李致新、王勇峰怎么劝都不行。他匆匆忙忙披挂整齐,一个人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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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克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登顶时,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但现在为了救麦克,他却果敢而无畏,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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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马克的背影,李致新、王勇峰非常感动,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心里难受得很。他俩决定抓紧时间睡两个小时,或许能恢复过来。可两人躺在睡袋里心乱如麻,既为麦克担心,又为马克担心,一点睡意也没有。后来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用望远镜向上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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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半的时候,他们看到马克到了第一个冰壁下,他的技术不行,上不去,便像动物园铁笼子里的狼一样在冰壁下烦躁不安地来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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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李致新惊喜地发现麦克和查克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那个冰壁下,和马克结为一组,慢慢往下走。他俩高兴极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点燃汽油炉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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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钟,他们三个人回到突击营地。走到离帐篷不远的地方,麦克扑嗵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嘴里喃喃地说:“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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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水之后,王勇峰扶麦克躺在帐篷里,问他情况,他说他登顶了,查克没能上去,仅差5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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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和查克在大平台上与李致新、王勇峰相遇之后,又往前走了一个半小时,查克完全累垮了,再也无法挪动一步。麦克独自一人向顶峰走去。这里和峰顶的高差只有50米了,平行距离大约有两三千米。这在平时简直不算距离,但对于此时体力和毅力都已告罄的查克来说,则漫长得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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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独自一人和两个人一起往上走大不一样,少了那种极其宝贵的相互鼓励相互督促和心理上的相互依赖,疲劳和恐惧都会成倍增加,人的精神很容易垮下来。但麦克顶住了,靠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大无畏的精神成功地登上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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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麦克回到查克身边时,看到他已爬在雪地上沉沉睡去。麦克推了半天,他才醒过来。在6000多米的高度氧气稀薄,人疲劳已极睡着后,如果没人把他叫醒,他是永远不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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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在突击营地通过望远镜看到的倒在地上的人确实是查克,当时他实在支持不住了,躺了一个小时,迷糊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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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的登顶时间比李致新、王勇峰晚三个小时,他从出发到回来总共用了19个小时,比李致新、王勇峰多用七个小时。同样是登顶,麦克付出了更艰苦卓绝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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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仍然好得令人不敢相信,天空湛蓝,几片白云安详地浮在天上,温柔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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