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说烂了的话————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中国足球。足球中国。一个很烂的江湖。没有英雄,但还有几个男人。他们共有一个名字:甲A第一代。第一代纷纷谢幕,花开花落两由之。因为这是个说不清楚的江湖,所以你得能打,还得会混。还是那句说烂了的话———性格即命运。
———编者
宿茂臻:男人哭吧不是罪
最后的镜头
“你们熟悉和关心的宿茂臻,今后再也不会以鲁能泰山队10号队员和中国队队员的身份,出现在甲A联赛和国际赛事的赛场上了———说出这些话,我和你们一样感到意外。”去年12月24日下午,济南南郊宾馆的会议厅,30岁的宿茂臻掩面而泣。在这个临时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宿茂臻向新闻媒体宣布,他就此退役。
以宿茂臻在山东足球旗帜般的地位,退役本应该是一件风光的事,热烈的告别赛、动人的拥抱和恋恋不舍的挽留……这种让人猝不及防的离去十分难堪。
至2001—2002赛季,宿茂臻为山东队共效力了16个赛季,而在这16年中,10号球衣就一直为他专用。在宿茂臻退役前的那个赛季,他的上场时间是68%,进球10个居全队之首,状态良好。但赛季结束不到一个月,宿茂臻便接到俱乐部的电话,被通知下个赛季泰山俱乐部出于培养新人的目的,将不再留用他。
宿茂臻在中国足坛向来都给人老实人的印象。来自俱乐部内部的说法是,早在宿茂臻拒绝参加九运会之时起,体育局的领导就对他非常不满;同时由于国家队有比赛任务,为了不受伤以确保能参加国家队比赛,宿茂臻又各种借口拒绝在联赛中出战。可以说,“被废掉”的种子在一年前就埋下了,并且一步步成长为大树。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宿茂臻却没有任何举动,来为自己铺设一条后路,反而是天真地以为30岁的自己依然能够继续保持在球队里的地位。
画外音
凭借在绿茵场上的能力,宿茂臻可以登上山东足坛的顶峰,但缺乏在球场外疏通人际关系的能力,却让他在职业生涯开始走下坡路之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了解事件详细内幕的我们无法说宿茂臻是懦弱的,但依然渴望踢球的他没有胆量没有魄力去为“拼两年”的机会再“拼”上一把,却是不争的事实。“老实人”宿茂臻就这样告别了赛场。
别时语
————“今年联赛最后一轮被中途换下场的时候,我曾预感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在这个场地上踢球了。”
————“放假时接到俱乐部领导的劝退电话,那一刻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那天晚上我还喝醉了酒。”
高峰:老子不玩儿了
最后的镜头
“抢跑!第一次警告!”裁判喊。此时,如果高峰再犯规一次,就必须被罚下。16级刚过,裁判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没踩线!犯规!”时间和空间立刻在高峰脸上凝固成一片空白。场内一片安静。突然,高峰苏醒过来,伸出手抓住裁判。立刻有人上前抱住他,而他因瘦削而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在滑落。“不是我不想再踢,是足协不给我机会!我还是退了吧!”高峰一边说这话,一边扯下头上的红发带,甩开众人的拉扯,头也不回地向场外奔去。而就在十几分钟前,准备体测的他还指着一名沈阳球员说:“我比你强,至少我33岁了还敢出来拼一拼啊!”
发生在今年1月12日的这一幕,竟然是“浪子”高峰最后一次以现役球员的身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兴起、情商过低、暂时发泄……高峰身后的议论很多,但没人想到把他低头缩肩离去的背影重放,而那个因愤怒和沮丧而摇摇晃晃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放弃。早在体测前,高峰就说,“如果过不了,我就退了。”
2月9日,高峰正式发布退役声明,在结尾,高峰说,“如果我曾经有哪些让大家失望的地方,还请大家理解和原谅,毕竟年轻的岁月已经流逝,我也为此付出了心血和代价。”难道和球场说再见是因为曾经年轻而必须付出的代价?为什么不是姚夏、不是马明宇、不是郝海东,而是高峰?
同为一代叱咤风云的前锋,高峰的年纪比郝海东还小,身体素质也比郝海东强,如果他肯坚持,继续征战在职业联赛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今天,他比郝海东退役得还早。高峰说,是足协不让他再踢,但无论是教练还是足协官员都认为,凭高峰的能力,通过补测并不难。既然已经认定了是足协变着方儿不让自己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峰不愿意再向他们低头,最终选择了离去。
画外音
内心的骄傲,是外表的桀骜不驯;内心的自卑,也是外表的桀骜不驯。在某一个行业内或环境下出类拔萃的人,往往会因为内心的这种矛盾而异常脆弱,因脆弱而生的敏感则会导致无可救药的绝望。于是,在发达的欧洲足坛,有因为无法入选法国国家队而干脆退出足坛的坎通纳;在发展中的中国足坛,有过不了YOYO测试而干脆退出足坛的高峰。
别时语
————“虽然从心里我不服目前国家队的前锋,但这都是没有意义的。”
————“一个人尤其是球员绝对不能没有个性,过去我在场外的很多举动可能是超前了点儿,因此得不到别人的理解。我认为个性激发了我在踢球上的特点。我这个人在性格上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服输。”
————“现在的年轻球员太顺了,出名的机会很多,尤其是在北京,踢几场好球就能出名,但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容易迷失自我,最后发现得到的原来是虚名。这也算是我用经验教训换来的忠告吧。”
黎兵:身前身后都是天
最后的镜头
2002年11月24日,甲A联赛最后一轮,四川大河主场被沈阳金德1比1逼平。赛前,黎兵将6个自己签名的足球踢上看台;赛后,效力川军6载的他面对摄像机镜头泪如雨下。至此,首届职业联赛足球先生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球员生涯。
告别这天,除了告别的泪水,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不仅因为四川大河早呈分崩离析之势,球员散去并不出人意料,更重要的,退役一事早就在黎兵个人发展的计划之中。按照本来的设想,黎兵打算在退役后经营好自己的运动服饰公司,同时还要赴英国学习。但是今年1月3日下午,黎兵在国家队和俱乐部的恩师霍顿给黎兵打了一个电话,两人进行了10分钟的交谈,最后霍顿的诚意感动了黎兵,他终于作出了去绿城担任助教的决定。
在霍顿和许多人的眼中,黎兵是中国最敬业的职业球员,不仅在训练场和比赛场上如此,在日常生活中也是这样,这也是他大力扶持黎兵,助其在中国足坛继续发展的原因。和同辈的众多前锋,如郝海东、高峰、宿茂臻等人相比,黎兵并不是中国足坛最顶尖的人选,但是在圈内,无论是媒体还是同行,无一不称赞黎兵的敬业和为人处世的方式。所以,虽然黎兵是第一个确定离开四川大河的人,但和魏群、姚夏等人撕破了脸的转会风波相比、和马明宇引起不少人指责的留在大河相比,他依然是走得最干净和洒脱的。
画外音
“我不愿意在大河这种关系不清不楚的俱乐部执教”,黎兵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四川队新管理层递来的橄榄枝,他并不是一个滥好人;“在浙江能跟着学到很多东西,这也是我到绿城的一个重要的原因。”10分钟内被霍顿搞定,黎兵又非常好说话。
至柔或者至刚,在我们这个讲究中庸之道、对个性的容忍非常有限的社会,确实是艰难的。宿茂臻的至柔、高峰的至刚都导致了他们最终以一种尴尬的方式仓皇退役,对于中国第一代职业化的球员,这种说拜拜的方式无疑与他们在中国足坛的地位不相称。而广结善缘的黎兵,身前身后留下的都是一片赞誉,关于未来,他也比宿茂臻、高峰等人有着更广泛、更丰富的选择。
别时语
———“退役是种双向选择,职业足球就是这样。”
(高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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