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马尾不再 ----点冰三周

莎士比亚说:“时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什么都挡不住它横扫的镰刀。”初见此话时,我一阵心疼:那么,回忆呢?在时间犀利的刀锋面前,回忆里究竟还能剩下些什么?巴乔呵,无论时间怎么挥舞它的镰刀,哪怕在横扫间带起狂卷的旋风,恐怕它依然无法抹去人们对于你的印象——属于所有球迷的,1994的回忆;属于足球的,美国世界杯的记忆。

那是一场不算乏味的0:0——世界杯决赛历史上唯一的0:0,没有我印象中固有的缚手缩脚的决赛感觉,意大利人也似乎忘记了防守反击。在这场比赛里,三次夺冠的巴西和三次夺冠的意大利想要向全世界证明,谁才能成为第一个“四冠王”。于是我看见了意大利那个被门柱挡出来的球,所以我记住了帕柳卡和塔法雷尔这两个极其拗口的名字,这场总共丢了四个点球的比赛里,守门员是最吸引人眼光的焦点。12年之后,我依然无法让自己从这场梦魇里解脱出来:即使00年意大利人让荷兰人吃到了点球大战的苦头,可他们世界杯征途上逢点球必败的宿命,依旧未能打破。

尽管这是一曲悲歌,即使巴西人用塞纳的遗像迎接冠军凯旋,然而这一年的美利坚,谁敢说它不是属于巴乔的世界杯?假若没有巴乔,早在之前的三关,跌跌撞撞的意大利就难逃出局的厄运;只是,我不懂——为何神总要在将人塑成英雄的时候,又狠狠将他拉下呢?那么高地摔下,我可以触摸到巴乔心底的伤;这之后的屡屡被挡在国家队主力之外,我可以感受到巴乔的悲哀。我永远无法忘记巴乔的背影,孤寂且惆怅;我也永远无法忘记巴乔的眼神,落寞且荒芜。他充满想象力的进攻,他富于创造力的射门,在丢掉点球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人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足球的?一个女孩子,不见得真的喜欢,看帅哥的吧?”我厌恶这样的说法,我反感这样的一概而论。我经历过“95成都保卫战”的壮怀激烈,我感受过97的“金州不相信眼泪”,还有:那一年,我只有11岁,加州温暖的阳光却印衬得巴乔更加冰冷。直到五年后,当中国女足又一次站在玫瑰碗并且输球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于世界杯的记忆,早已永远地锁定在洛杉矶北部圣加布里埃尔的山脉边,留给我最心爱、心疼、心酸、心碎、心仪、心醉的巴乔。

从你的眼里,我可以看见深邃的大海;从你的发辫,我可以听见跳动的音符。你是巴乔,依靠自己的五个进球以连续三个2:1带领意大利战胜了“非洲雄鹰”尼日利亚、西班牙以及在当时不可一世的保加利亚的巴乔。你是巴乔,跳舞般飞扬在足球场上,仿若带着一双翅膀的巴乔。你是巴乔,踢丢了关键点球却赢得了全世界球迷的心的那个巴乔。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1994年的那个夏天——明明有四个人射丢了点球,为何所有人独独记住了一个巴乔?那个站在球场中央,静默无语,低头垂首的巴乔。

是的,记忆永远停留在这场不算枯燥无味的0:0上面,然而时到如今,我已经不再记得邓加的脸,不再记得罗马里奥的单刀和贝贝托的“摇篮曲”是什么模样;可是我无法忘记当年那个世界上最好的“清道夫”巴雷西,不会忘记那个年少的意气风发的马尔蒂尼,佛说:“众生皆注定,一切皆有缘。”假若真有F1的巴西碰上E2的意大利,我们能否再次感受12年前的荡气回肠?

12年呵,一个球员的黄金时代可以就此消逝,意大利人却始终无法捧起那座奖杯。你曾那么接近幸福,巴乔;你曾那么接近冠军,意大利。整整24年了,在命运的轨道又一次滑向这个数字的时候,你是否又和12年前一样,可以那么接近冠军,让挚爱蓝色的我们,也那么接近幸福?

幕布刚刚拉开,群星业已闪耀,好戏正在登场。然而——今夕何夕,君已陌路;今夕何夕,马尾不再。当我每天都扎着巴乔式马尾游荡于世界杯期间的时候,罗比,你可知道我多么怀念你?怀念你,在这个看不见你轻舞飞扬的夏天。

1994,我记住了可怜的倒霉的埃斯科巴。
1994,我记住了忧郁的灵动的罗.巴乔。
1994,我记住了这场精彩的0:0,以及那悲伤的五个点球。
2006,又有什么可以让我永远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