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体育：为什么不给我“掩口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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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2月31日09:43
南方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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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辛文杰
几年以来，我们都想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新闻圈———准确地说是体育新闻圈———究竟是个怎样的圈？我得承认，直到去年，我们都缺乏较为具体鲜明的研究个案，因为在过去的两三年里，体育新闻圈虽然已出现异形异状的趋势，但大体上还是把重要部位遮盖得比较严实，偶尔也走几下光，真要看清楚这个圈却很难。
2002年，一次古怪的世界杯改变了一切，以前我们常说眼前的只是“冰山之一角”，但当世界杯这只洪水猛兽鸣金收兵，我们终于发现了泰坦尼克的残骸，这个圈的欲望，这个圈的不安，这个圈的偏执，这个圈的虚无，都锈迹斑斑地裸露在晚潮退尽的泥沙之上。
无助和抓狂仿如心魔的两只手，从韩国的夏天开始，就将这个圈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当自诩为“狗仔”、“专家”、“大爷”的中国体育记者以一个独立营的规模——据考证，此规模仅次于做东的韩日两国，而遥遥领先于其他比我们或先进太多或落后太多的国家——登陆仁川，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1950年那个样子，朗朗乾坤，三十二强，包括头一回赴会的中国队，没有人把你当道菜，于是只好逮个说洋文的就合影，见个穿球衣的就送电话，试图以合影证明点什么，以电话（及其费用）换取点什么，“狗仔”也好，“专家”也罢，乃至“大爷”，概莫能外。所以乘着中国足球队的东风，咱们的体育新闻圈也多少创造了几项世界纪录。
第一项纪录：集体无意识地以前所未有的密度与空间刊发形形色色的记者与采访对象的合影。
著名专栏作家棋哥告诉我，他在韩国的时候发现，某些记者最喜欢候在新闻中心的洗手间旁，万事俱备，只待某位大佬如厕出来，便扑上前去，左手执大佬之香肩，右手按相机之快门，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是专业体育报纸的干活。又有一位在西班牙小小住了一阵子的朋友告诉我，皇马、巴塞罗那等大牌俱乐部为了吸引球迷，推出与球星纸模合影的经营项目，某一时段，与菲戈、萨维奥拉等纸模合影的中国球迷剧增，朋友实地调查后认定，在这些急轰轰地拿走立拍立现合影的球迷中，约有小一半是来自国内的记者。凡此种种，无外乎扯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期间也爆过纸里包不住火的大件事故，弄到友邦惊诧，但终究“合影大势，浩浩荡荡”，连我热爱的《南方体育》也架不住寂寞，在六七月间狠办了几期合影报纸，据说还出过记者因合影未见报而向编辑部发难的故事。何苦来哉！
在发合影还是发报道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人家李响就特别把持得住。紧跟在米卢大叔身前马后，李响有多少机会接触圈中巨腕，但她决不随波逐流，拿自己和巨腕们的照片去糊弄读者，出现在《足球》和《体坛周报》上的只有她充满真情实感的发自米卢方圆50米之内的独家新闻。时间如水，泥沙俱下，千万张“某某亲自陪本报记者照相”的版面垃圾如昙花一现，而李响与米卢的佳话仍在流传。真是多少合影晃眼过，唯有李响留其名。
第二项纪录：中国体育新闻圈在世界杯那一个月支出的通讯费用。
前线记者和后方编辑炒炒闹闹的花费不算，据某亲身参与者估算，几乎中国队的每个球员都收到了三家以上媒体送来供球员与之联络用的CDMA移动电话。董华为什么关不住“保密”的大门？因为中国足协不给球员们发电话费，当然，球员们肯定有能力支付电话费，但要这拨人把宝贵的硬通货投入到无限的打电话这么意义有限的项目上谈何容易。该亲身参与者称，他送给某球员的手机是这名球员所拥有的四部电话中的一部，半个月下来，韩国电信当局划入他及其报社的账单是200多万韩币（合人民币近两万元），依此类推，四部电话的总花费得超过五万元人民币，敢情这些个国脚都把体力耗在电话上了，难怪中国队一个球不进。
我相信亲身参与者的结论。因为就在我写这篇烂文章的时候，我还听到一位女记者的抱怨，在远离祖国的欧洲，某中国球员在某次体验生活时向她小借现金六七百镑，然而时过境迁，几个月后，某中国球员再见到女记者时，竟仿佛就没了这回事，可怜了女记者，在异国他乡边留学边写稿赚点小钱，不成想在采访对象身上一赔就是六七百镑。我认识的一位“名记”也对此予以佐证：每次他约某国脚，某国脚都会开口向他借钱，虽说这钱最终得落在报社头上，但自己也不免心痛，觉得这一行挺贱。
当智慧、尊严都被打下擂台，金钱主宰所有新闻的运作，我们耳濡目染的便尽是这样的闹剧：上海大师杯，费雷罗跟来自新闻界的某业余选手打了一场业余球，业余选手的部下自然而然地、骄傲地请教小费与自己的上司同场竞技的感觉，费雷罗的话音未落，另一位记者便冷冷地甩出一个令费雷罗瞠目结舌的问题：“他给了你多少钱？”
如此变态的投入到底换来了什么呢？上一代最出色的球评家毕熙东老先生在他的岁末文章中坦陈“我一直期待着到2002世界杯大干一场。但是真正世界杯到了，几十家世界杯特刊都弄出来了，真正专业媒体却根本赚不到钱”，“我觉得整个中国体育传媒都被世界杯坑了一道，毁得不善！”《南方体育》的龚晓跃早在八月份就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谁能在世界杯赚钱，反正我们没赚，好在见势不妙及时关掉了几个印点，别人没关，那是别人有钱在那里硬撑着，我们撑不住，只能走为上策”。如此变态的投入换来的是创纪录的没人买的垃圾报纸，有些小报贩按事先约定的退率跟邮局要了某份看上去似乎声势最为浩大的世界杯特刊，结果世界杯还没到半程，报贩们就哭天抢地押着堆积如山的退报奔邮局去了，乞求天开眼，能让他们改变一下当初的约定。
整个这个圈子，连同它指向的更大的那个圈子，对契约和规律的践踏已经令人发指。
王治郅视其与中国篮协和小牛的协议为无物，却得到了部分媒体的加油助威；一些新闻从业人员与甲方的婚约尚未解除，就收了乙方的陪嫁，紧接着睡到了丙方的床上，却美其名曰“市场经济”。
熟悉姚明的记者都跟我说这小伙子不错，有些土财主哭着喊着要给他送钱，但他就是不吃这一套，对所有的媒体都一视同仁，决不胡乱开专栏，因为他很清楚他属于整个大众，采访这样的对象也特别有挑战性，大家都在一个公平的环境里竞争，比的是智力和功力。
可悲剧在于，我们只有一个姚明！
就在几天前，某著名选手出了点事，我一位朋友立即预约采访，结果却被告知，此君早已收了某报馆的“掩口费”，没有这家报馆的同意，他不能向任何其他人谈及他出的那点破事。
天哪！关于这个圈子的情况我知道得太多太多，可为什么还没人提出要给我十万八万“掩口费”，他们真的不怕我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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