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时光回到1970年12月5日：弗兰西斯，阿根廷青年人俱乐部属下少年队“小洋葱队”的教练，满脸狐疑地看着加里索介绍来的迭戈·马拉多纳。“你真的只有10岁？身份证呢？” 迭戈怯生生地躲在加里索身后，他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到这里的，根本就拿不出身份证。接下来的几天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在加里索和家人的央求下，老迭戈终于同意掏钱购买前往训练地的车票。他们参加的第一场“比赛”是在阿根廷青年人的拉斯马尔维纳斯训练场，在倾盆大雨中，加里索、迭戈和蒙塔尼塔这三位形影不离的弗罗里托小子疯狂地进球，让弗兰西斯目瞪口呆。下场后他问的第一句话还是：“你真的只有10岁？身份证呢？” 此后136场不败的“小洋葱队”已经载入史册，当年的小伙伴如今已经劳燕分飞：迭戈如今是名满天下的世纪球王，当年球比他踢得还好的加里索在20岁时就因为膝盖重伤而提前退役，如今把全副心血投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为自己的儿子同样起了“迭戈·阿尔曼多”的名字，已经13岁的“新小迭戈”现在是博卡青年队的少年队主力，也光荣地入选阿根廷15岁级别的国家青年队。 本文作者、西班牙《足球先生杂志》的记者斯特文不辞辛劳，寻找马拉多纳第一次触球的地方，寻找他儿时的朋友，寻找他足球的前缘，写下了这篇和辉煌相距甚远的散记，为BOMBONERA上空尚未散尽的崇拜留下了一丝苦涩…… 危险的地方 每一位被我问到的人都会坚定回答我：“那里太危险，那里不能去！”我在地图上一次又一次凝望着这个叫弗罗里托的乡村，心里非常犹豫：一方面是可能遇到勒索和不测的恐慌，另一方面则是可以置身于一代足球天王巨星生长地方的诱惑。我选择了一个无畏的早晨，在阿尔西纳桥车站登上了破旧的列车，所有的憧憬遮盖了疑惑。 窗前闪过一座座独立的家居，人们好像生活得比布宜诺斯艾利斯更加宁静和超然，贫瘠的痕迹被诗一样的风景所覆盖，是绿荫勾唤了迭戈对草皮的贪恋？还是因为太阳对少年映照出一个金色的球形？我手中那本翻破了的《马拉多纳自传》显然忘了描述这足球以外的风情，宜人的空气在问：马拉多纳，你还会回来吗？ 列车停靠在弗罗里托站，我带着忐忑不安、兴奋莫名的心情走出了车站。记忆中，马拉多纳出生的家应该在阿萨莫尔和马里奥布拉沃的交接处，但是这个交接处在哪里呢？一群身穿运动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们绝对会知道马拉多纳家的地址，但他们脸上的凶相和言语中的粗鲁让我放弃了询问。 耐心等待了片刻，一位长者牵着一位小女孩走了过来。我开口了，长者慈祥地让我原地等候，待将小女孩送进学校后，他折身返回，对我说了一句：“跟我来，马拉多纳家距此不远。”说完就径直走去。 路上，在我的耐心咨询下。老人告诉我，他叫拉萨洛，曾和马拉多纳的父亲一起工作了七年，言谈中透露着一种自豪和万般羡慕。今天，拉萨洛和老迭戈一样都没有了工作，心境和处境却截然不同。 迭戈的家 “到了！”随着拉萨洛一声提醒，我从所有关于迭戈童年的描述中回到现实，这是一间小到极限的家，而且要住十口人，门前有一块小小的空地。也许就是迭戈在自传中提到的花园，我处在一种极度的不平衡中---从外表上看，这个家已经被彻底遗弃了，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好奇，可毕竟就是在这里诞生了马拉多纳---一位将足球演变成一种狂热，甚至是一种信仰的人，追随他、仰慕他、热爱他的人遍布全世界，眼前应该是天主教的梵蒂冈，穆斯林教徒的麦加啊！但眼前，野草却已经高过了膝盖。 在迭戈自传的第13页上对他的旧居有详尽的描写，我现在相信了它是如此的窄小，如此的将就，但还是不相信这里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怎么容得下一位顶天立地的足球英雄？容得下这么多关于足球的奇思怪想？难道真的只有容不下了的人和理念才会流溢四方？ 我敢说任何一位走到了迭戈家的人都想知道更多一点关于马拉多纳的事，他那令人熟悉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来自于这里。我接受了拉萨洛的盛情，来到了他非常简单的家中，我提出跟他分享我这篇纪实文章的一半稿费，但条件是他必须当我的向导，并为我找到一位马拉多纳童年的朋友，最好是一起踢过球的伙伴。拉萨洛居然立刻接受了所有条件，尤其是第二条，他当时就有了人选，此人叫加里索，也就是《马拉多纳自传》中提到的GOYO，他不但和迭戈一起长大，一起踢球，还做同样的明星梦，连迭戈试训都由他推荐并亲自陪同壮胆。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可是加里索仍然生活在这里，他的运气又在哪里呢？足球肯定不能给人类全部。 第二天的迷惑 我起得特别早，首先去买了一架袖珍相机以备万一（以防被抢了大的相机），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些迭戈早期的真实片断。我已经不怕当地人听出我的外国口音，马拉多纳的西班牙语可不是一天就可以学会的，但是他的原始晚一天就会多一分歪曲。 拉萨洛不知是为了那一半微薄的稿费还是想到我的安全，很早就赶到车站接我，路上他告诉我迭戈朋友的家不远，他极为严肃地通告我加里索从儿童时代就和马拉多纳一起踢球，整个小镇都知道而且承认他比小迭戈踢得更好。我不禁一愣，难道这个世界还会有人比马拉多纳的足球踢得好？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街道显得越来越残破，有拉萨洛陪伴我一点都不紧张，各类人等都和他打招呼。在188门牌号前我们停了下来，这是一座不打算完工的厂房，借一方屋檐，下面居住的主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经过拉萨洛暴叫了数次之后，摇摇欲坠的房屋中出现了一张睡意惺忪的脸，衣服很脏和牙齿脱落是我未来采访对象最明显的两大特征---是的，他就是加里索，迭戈童年最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在迭戈自传的第17页上出现了四次。马拉多纳还记得加里索牗姓GOYO牘是怎样告诉他阿根廷青年人俱乐部招人的消息，也记得两人都被招募，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和加里索一起一切都是美好的……” 翻阅历史，加里索果真是一名优秀的球员，他带马拉多纳加盟阿根廷青年人俱乐部，而且一起进入第一阵容，20岁的时候在与FERROC ARRILOESTE对阵时膝盖严重受伤，事业一落千丈，所加盟的俱乐部越来越小，收入也越来越少，之后凄然挂靴。 加里索不愿意再回忆起这段黑色的记忆，他最愿意回想的是：我和迭戈从小就认识，一起开始踢球是5岁时候的事情。9岁那年，我到阿根廷青年人俱乐部试训，教练问我在弗罗里托还有谁球踢得好，我就将迭戈带来了。几天后，我们就都留在了阿根廷青年人队。回忆这一情景后，加里索醒了。 在阿根廷青年人队，迭戈与加里索一起训练和比赛整整6年，直到马拉多纳升入甲级队。两人每日结伴同行，加里索喜欢乘汽车，迭戈则愿意坐火车，因为有逃票的机会。每天训练结束后，两人都会一起去捡动物的骨头卖给工厂，换得一些零钱购买食品，两位少年在分享这些食品的同时总会一起梦想。当时迭戈最高的期待就是升入阿根廷青年人一线队，在阿根廷出名，加里索总会提醒他这远远不够。15岁的迭戈升上一队后，两人的友谊依然继续，马拉多纳购买的第一辆菲亚特125红色轿车里永远坐着加里索。到了有一天，马拉多纳对加里索说他可能找到了所需要姑娘的时刻，加里索的美好记忆也就结束了。 誓言已经模糊 九年过去了，加里索再也没有见到过马拉多纳。当迭戈效力西班牙塞维利亚俱乐部的时候，两位童年的好友见了最后一面，马拉多纳搂着加里索的肩膀对他说：我的加里索，我不能让你这个样子，我要给你买一套房子，一套值10万美金的房子，我发誓！ 加里索在他难以称之为家的棚子里艰难地养育着他的五个孩子，马拉多纳再也没有登上回弗罗里托的列车，也不可能看到故友的窘迫。阳光下，当我问加里索是否想念迭戈，迭戈和贝利到底谁更优秀时，加里索的脸上没有半丝悲凉，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想念迭戈，是他身边的人不让我接近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讲义气也是最好的人，他比贝利强是不可以怀疑的，他做人比踢球还优秀。” 如今，加里索在一所足球学校任教。在他痛苦的足球生涯中失去了成功，失去了迭戈，但他从未绝望，他为自己的大儿子取名迭戈·阿尔曼多，希望他能走马拉多纳的道路，他将自己所有的球技和贫困都传给了儿子，已经13岁的“新小迭戈”现在是博卡青年队的少年队主力，也光荣地入选阿根廷15岁级别的国家青年队，在无数职业教练的惊叹声中，“新小迭戈”和当年的马拉多纳一样奋斗着，他毫不犹豫地在入行的第一天就选择了一个可以震撼世界的位置---前锋！很多人从他身上看到了迭戈的影子。 加里索称自己是足球的奴仆，是忠诚的捍卫者。在马拉多纳落难的时候，他曾准备了一大堆童年时两人的誓言想去安慰他，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但是没有人相信他是马拉多纳的朋友，没有人为他打开哪怕是一道门缝。 我到底相信了，足球中有许多伤心的故事，加里索就是这类故事中不伤心的人，那么马拉多纳呢？他豪华的足球告别仪式是否也意味着告别了更多，更多……译者注： 一个月后，拉萨洛从斯特文那里收到了一半的稿费，加里索收到了一套马拉多纳精彩的图片。20世纪最佳足球先生迭戈·马拉多纳从《足球先生》杂志中看到了这篇文章时侯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流下了眼泪…王勤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