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晓跃 “冰期过后,冰川融入海洋,海面渐次上升,(长江)三角洲的大片陆地复被海水所浸没,今本县(上海)中部偏西,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岗身地带,即远古上海的海岸遗迹。” 这段仿如史诗的文字,是《同治上海县志》中关于上海形成的描述,用当代上海仅有的大作家王安忆的话来说,这段文字赋予这个城市以“一个远古的神话时期”。 当我的意念中闪过上海,当宽体客机从海上呼啸着冲向后现代的浦东空港,当海量信息中的上海喷薄而出占据我的视线,诡异的蓝色海水会一滴一滴地划过指尖:这是吕克·贝松在《夜海倾情》中的海水,温暖,幽深,诱人;这是詹姆斯·卡梅伦在《泰坦尼克》中的海水,冰冷,坚硬,致命。 而怀着梦想的人们,就像欲望鱼,在上海游来游去,潮起潮落。 你是这条鱼,她是那条鱼,我是另一条鱼。每条鱼都有不同的向度,每条鱼都有不同的脸。 这是姚明的脸,阳光,生动,正仰望着一个脱离地心引力的高度。 这是郁知非的脸,老谋深算,意气高远,正在面朝黄浦江的落地大窗前指点江山。 这是余秋雨的脸,博学儒雅,口含莲花,只言片语都涂上了金子的光辉。 这是青年阿三的脸,小眼睛里流淌着精明的颜色,寻找着机会警惕着机会。 这是张惠康的脸,呆滞黯淡,正在等待着下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活计。 酒吧街上上海宝贝的脸。西郊豪宅里少妇的脸。高尔夫球会里商业的脸。恒隆广场前滑轮少年的脸。外滩江边游人照相的脸。 这许多许多的面孔从历史中呈现,从夜色中浮起,仿佛在上海游来游去的鱼。 很多年前,一个才思敏捷穿着绚丽的奇女子说“只有上海能够懂得我的文不达意的地方”,这女子在市井中流露的贵族格调,在贵族中表现的市井情趣,成为这个城市的传奇,她的名字叫做张爱玲。 差不多同一时间,著名的《良友画报》主编马国亮写道:大家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上海是随地都撒着金子的,他们想。但是碰到运气的一千个人中顶多只有一个。其他的九百九十九个,哪里去了?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想及。 我们看姚明打球,听郁知非讲F1,买余秋雨的书,忘却张惠康。而穆时英说,上海是“建筑在地狱上的天堂”。我第一次读到这美妙的比喻时,正在梅雨连绵的上海徜徉,没完没了的雨水郁闷着城市里所有的人,连说话都是湿漉漉的,这里究竟有没有春暖花开的春天呵?我看见绿得压抑的街树,看见汽车扬起的水花,看见像繁殖一样生长的建筑,看见湿漉漉的人,还有他们的目光,那些充满希望的目光,那些绝望的目光,那些热情的目光,那些冷漠的目光。 我们仍然可以找到王安忆在《海上繁华梦》中的句子为这篇短文收尾—— “无边无涯的波动,从天际来,向天际去。一轮红日升起,滚下金红的水珠染透了波涛,金碧辉煌的朝向天际,又从天际涌来……波涛载着红日,无边无涯灿烂地开去。” 太阳落下去了,黄浦江上的桥金碧辉煌,有的像巴黎新桥,有的像西湖断桥。无论是新桥还是断桥,总之都有一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将要发生…… 转自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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