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次仁和他和弟弟巴桑依拉（左）

　　你八次登上珠穆朗玛，觉得这种重复攀登有什么意义吗？

　　很想这样问扎西次仁，但最终我还是采用了更婉转的方式：你想成为职业登山家吗？

　　他的回答是：“我在夏尔巴人的世界中，已经非常有名了。”

　　因为生活的基点不同，我们的答问出现了可以想象的方枘圆凿，这里并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其实扎西次仁不止是在夏尔巴人的世界很有名气了。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职业登山家，他追求的纪录就不会是“八次珠峰登顶”纪录，而一定是八座不同高峰的登顶纪录。

　　我当然理解，作为夏尔巴的扎西次仁，在攀登山峰的选择性方面是没有太大的自由。他们的出色天赋，只有在世界各地的登山者聘请他们作为高山向导时才有实际的生活价值。

　　我尊重这些夏尔巴人，15年前就是这样。我尊重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无与伦比的登山天赋，能力也从不是我尊重一个人的前提。我尊敬他们，是因为在我所结识的夏尔巴人中，我总能看到他们对自然的历史的命运安排，都流露出一种很自然，也很平和健康的态度。

　　世界上有很多人喜欢登山，但他们缺少足够的高原活动能力，而夏尔巴人恰恰能够在这方面为这些人提供极大的帮助。于是，高山协作就成了夏尔巴人的奇特生活方式。

　　回眸近百年的喜玛拉雅攀登史，夏尔巴人协助他人实现自身的梦想的趋势一直呈有增无减的趋势。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夏尔巴人付出了生命，但更多的夏尔巴人，也因拥有这种特殊的天赋，使他们有机会超越祖祖辈辈农牧生活的局限。

　　在1988年中日尼双跨珠峰活动中，有两个夏尔巴人一直令我难忘。一个是在南坡的“酒神松德瑞”，另一个是在北坡的28岁的小伙子昂·拉克巴。

　　松德瑞当时保持着令人敬若神明的世界纪录：四次登上珠峰。

　　昂·拉克巴和藏族队员次仁多吉、日本的山田升在那次令人难忘的跨越中，都是第一突击队队员。

　　在突击顶峰前的休整周，中方记者曾集体采访过这位笑起来像炒爆豆的小伙子。那天，他指着珠穆朗玛顶峰说，过两天我就要从那里翻过去回家了。他把这事说得那么悠闲，又那么朴实，真是让我感动。

　　那时我曾这样问他：在你所知道的世界著名登山家中，你最欣赏谁？比如“登山皇帝”梅斯纳尔（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十四座8000米以上高峰登顶的登山家）怎么样？

　　于是我们听到昂·拉克巴讲述了自己几次陪同梅斯纳尔登山的故事，讲述梅斯纳尔怎么喜欢拍摄生病的夏尔巴，而不是在高山上帮助他完成极为困难工作时的杰出表现。

与扎西次仁合影（右起：搜狐队队员陈骏池、扎西次仁、作者、搜狐队队员李伟文）

　　昂·拉克巴叙述这些旧事时，最使我惊奇的是他没一点幽怨神色，而是不断地在笑。

　　这是个天性快乐招人喜欢的小伙子，这也正是我愿意相信他的自我评价的原因——他说：“其实我比梅斯纳尔强”！我总以为，一个在精神上强大的人，一个能以平和的心情面对现实人生，并且能感到快乐的人才真正的强大。

　　昂·拉克巴那时还告诉我们，双跨珠峰活动，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谋生，而是以一个登山家的身份出现在雪山之上，这的确让他很愉快。令人心痛的是，这么一个有活力的小伙子，在1991年的一场雪崩中遇难了。

　　日本登山家重广恒夫1988年在珠峰脚下曾当着中国记者的面赞美夏尔巴人：“他们活跃在喜玛拉雅山脉，就像在家中后院散步一样。”

　　当时，“酒神松德瑞”无疑是“像散步一样攀援在喜玛拉雅山脉间”的代表。

　　但这个神话般的纪录没几年就被打破了，而且由于破纪录的人数太多，不但使统计成了困难，也使得这种超凡能力更像是普通的生活方式了。

　　4月7日，在珠峰大本营的美国队做客时，见到美国队聘用的一位夏尔巴年轻人，我不经意地问了问他的登山经历，得到的答案就是“四次珠峰登顶”了。

　　活跃在喜玛拉雅的夏尔巴人，确实越来越像在家中的后院散步了。

　　为了较详细了解这些年夏尔巴人的状况，这次中国搜狐登山队中的夏尔巴代表——八次登上珠峰的扎西次仁就成了我的重点采访对象。

　　扎西次仁今年32岁，他的登山之路是从1991年（20岁）由哥哥介绍协作攀登安娜普鲁那峰开始的，那一次他到达了二号营地。他的哥哥也做过高山向导，登上过珠峰顶峰，后来年纪大了，就不做了，去开了一家徒步旅行社。

　　扎西次仁的父亲也做过高山协作，在希拉里登上珠峰的前一年——1952年也登过珠峰，但没有成功。后来又因陪同外国登山者攀登尼泊尔境内的一座山，因冻伤失去了七根手指。

　　随着采访的深入，我惊奇地得知，原来扎西次仁的亲弟弟（24岁）也在我们这支登山队伍中，并且也有过一次珠峰登顶纪录，于是我立即把他弟弟也邀请过来。

　　和哥哥不同，弟弟巴桑依拉自述非常喜欢登山。哥哥却只是认为，从事这项有风险的工作，确实可以使夏尔巴人过上比牧民好得多的生活，在与世界各国登山者接触中，也可以大大开拓他们的视野。

　　扎西次仁登山生涯中迄今为止遭遇的最大危险，就是1996年暴风雪导致的珠峰大山难。那时他在南坳营地迷路，直到后半夜暴风雪过去，才找到营地，死里逃生。

　　对自己的能力评价，扎西次仁是这样说的：“我肯定不是最好的，有个叫阿布的夏尔巴同胞还创造了12次珠峰登顶的纪录，他今年在珠峰南坡。但我肯定是世界上十个最好的之一”。

　　“登山这么多年，你接触过许多外国登山者，或者没接触却了解的登山者中，你对他们的印象如何？”

　　“我觉得他们都不错。”

　　“能说说你对他们的主要印象么？”

　　“他们都挺和气的。”“我陪同美国队登珠峰成功后，他们还邀请我去了一次美国”。

　　扎西次仁已经有一个19个月的儿子，爱人在家开着一个小茶馆。我问他想要几个孩子，他说一男一女最好。多了也麻烦。

　　“儿女长大后，你希望他们做什么呢？比如，你还会让他们去从事登山运动吗？”

　　“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受过教育，我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有机会受比较好的教育。然后做什么，由他们自己决定。”

　　他的这个回答让我非常的高兴。

　　采访结束了，在场的陈骏池（IT业的资深人士，本次中国搜狐登山队队员之一）也是满心欢喜。为了这次采访，他和我已经“密谋”两天了。

　　合影！合影！虽然这是第二次与扎西次仁合影了，但第一次不知道他弟弟也在，要是他的哥哥也在，多好。再过一会，扎西次仁他们就要从大本营开拔，向6500米的前进营地进发了。等再次见到他们，可能就是突击营地建成之后了。

艾瑞克（美国）队中的夏尔巴（右），他也有四次珠峰登顶的纪录了。

赵 牧　　2003年4月11日写于珠峰大本营

　　附：扎西次仁八次珠峰登顶纪录

　　一、1992年陪同新西兰队

　　二、1995年陪同韩国队

　　三、1996年陪同新西兰队

　　四、1997年陪同加拿大队

　　五、1998年尼泊尔队

　　六七、1999年5月20-27，在一周之内，陪同两支登山队登顶，后者是陪同一独腿残疾人。

　　八、2001年陪同美国队

　　九、2003年陪同中国搜狐登山队（我的祝愿）

　　附：攀登珠峰第一人

　　今年42岁的尼泊尔阿帕•夏尔巴到2002年上半年已成功地12次攀登了8848.13米的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创造了世界登山的奇迹。尼泊尔王国从1953年到2002年共有200多人攀登过珠穆朗玛峰。其中大多数曾多次攀登珠峰，但到目前为止攀登珠峰次数最多的人仍为阿帕夏尔巴。具体攀登时间和参加的登山队如下：

　　1、 1990年5月10日，新西兰珠峰登山队。

　　2、 1991年5月8日，夏尔巴珠峰登山队。

　　3、 1992年5月12日，国际珠峰登山队。

　　4、 1992年10月9日，国际珠峰登山队。

　　5、 1993年5月10日，美国珠峰登山队。

　　6、 1994年10月10日，日本珠峰登山队。

　　7、 1995年5月15日，美国珠峰登山队。

　　8、 1997年4月26日，印度尼西亚军队珠峰登山队。

　　9、 1998年5月20日，珠峰环保登山队。

　　10、 1999年5月26日，美国珠峰登山队。

　　11、 2000年5月24日，珠峰环保登山队。

　　12、 2002年5月，美国珠峰登山队。

　　1999年攀登路线为北坳路线，其余均为南侧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