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最后交稿之前，这篇关于德比大战的随笔，楼世芳先后修改了八遍，但是随笔的标题《天意》，却是楼世芳在德比大战之前四天就已经想好的，“假如比赛是申花输了，你还会用天意这个标题吗？”楼世芳回答很干脆：“为什么不用呢？如果我们输了，那也是天意！”

　　2003年11月9日下午3点30分，被全国媒体渲染得沸沸扬扬的所谓“德比”，在上海虹口足球场正式拉开序幕。当五星红旗在我们的主场冉冉升起的时候，全场球迷同声高唱义勇军进行曲。这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刻。为这一刻，上海球迷已期待了很久。

　　整整90分钟，排山倒海的呐喊，淹没了整个赛场，并通过央视直播，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震耳欲聋的助威声中，上海两支甲A球队，以一场近乎完美的精彩比赛，告慰了这个城市的球迷。

　　这一天，上海虹口创造了上海球市众多纪录，相信在上海足球发展史上也会留下一抹浓重的色彩。虽然，火爆的球市在上海虹口足球场，但决定的一刻，却是在重庆的大田湾体育场。这使我想起了长江——从重庆到上海，江头江尾一江水啊，其中尽管曲曲弯弯、波波折折，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长江最终选择了上海作为入海口，把自己溶入了大海。历史，往往就是这样曲折地表现着自己必然的意志和选择。

　　在客场挑战重庆力帆的赛前动员会上，我先出了个谜语：“双喜临门，打一地名”。话音未落，下面就有队员应声答道，是重庆。

　　重庆是我们的福地。去年，申花在遭受五连败之后，在重庆获得了第一场胜利，开始了艰难的起步。今年我们又到重庆，为的是一个双喜临门的惊喜。果然，下午5点15分以后，球赛进入了伤停补时阶段，记分牌上的记录仍是0比0。主席台对面的观众开始起身往外移动。我注意到有一对牵手的情侣，还不时边走边回头看着球场。忽然，他们站着不动了——球场上，张玉宁前场一记漂亮的挑传，马丁内斯突如其来的一窜，球进了。整个过程，不到10秒钟。三天以后，上海虹口足球场售票口贴出告示，申花队主场迎战国际队的球票，已经卖完。

　　此间，一个经常的话题，就是天意。

　　说起天意，我们祖先颇为惶恐。有道是“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似乎离了天，子民们便可以休矣！宋代张元干一句“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则道尽自己政治上的失意以及人生的无奈。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问天者有之，责天者有之，祈天者有之，然于事何补？或战火连天，生灵涂炭；或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谁来解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唐朝那位二十七岁便早早夭折的诗坛鬼才李贺“天若有情天亦老”的诗句，一直被毛泽东他老人家吟咏到南京的解放。天难道还真个有心将恩泽广被其子民么？

　　德比前日，农历10月15，时逢香日，观音寺门前香客如云，两位“股友”不期而遇，然各怀心事。一个刚“清仓”，一个刚“满仓”，一个“做空望跌”，一个“做多盼涨”。香敬得极其虔诚，天竟能护了谁不成？倘敬香愈多，天使护谁，天道势利，求之何益？倘谁积德广厚，天道助谁，则积德在己，何须祈天？禅宗的经典著作《金刚经》里有一偈语：“若有人以色（形象——引者注）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如来，亦即佛祖释迦牟尼。这位王子出身的佛教创始人在濒近寂灭时曾说：“当自求解脱，切勿求助他人”。这意味着人世间并没有来自地核的恩典，也没有来自天上的救赎。如果有所救赎的话，那救赎也只是来自人类自身。《国际歌》中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全靠我们自己”，说得多好！当中国新时期农村改革的发源地——安徽凤阳小岗村18位农民在全国最早的一份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合同”上悄悄按完最后一个手印时，那可是触犯了“天条”的！但他们没有为现成的规则所束缚。他们在创造新的规则的同时，也在创造历史。历史如何延伸？最终还取决于我们自己如何走向未来。

　　天意者，民心而已。

　　2003年11月10日夜

　　于湖南湘潭岚园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