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沈雷

　　成耀东，37岁，是10年职业联赛始于球员终于教头的为数极少中最成功的一位；1989年入选国家队；原上海申花队队长，1995年联赛冠军、1998年杯赛冠军主力；2001年加盟中远，去年赛季结束前被任命为助理教练，今年4月30日出任执行教练，带队夺得末代甲A亚军。

　　过去的24小时里到底接了多少个手机，恐怕连成耀东自己也记不清。来电者十之八九以周日错失的冠军为话引子。成耀东还是那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答着：“其实也没什么，能打到这一步就很出色了，明年再来过就是了。”

　　成耀东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他乐呵呵的表情里，你很难读懂他的心声。是喜是忧，是荣是辱，一切尽在心中，不足为外人道。“我不是一个张扬而善于言辞的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内心世界。”5个月前在大连，上任三战两平一负、处于最困难时期的他，曾经这么说过，“我也并不喜欢说太多的话，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多说，不如多做。”

　　处事低调的大哥

　　成耀东在公开场合说的每一句话，总是充满了辩证法的味道，比如“足球比赛总是胜平负三种结果”，比如“强弱之间的优势会互相转换”等等，这些典型的成氏语录让你乍一听频频点头，再一想索然无味。

　　在这个思维极度缜密的人面前，每个想套出一些惊天动地的精彩之语的记者，总是悻悻而退。成耀东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人，他会像一个邻家大哥一样与你谈自己曾经最爱读的《神雕侠侣》、《萍踪侠影》，谈他15年前拿180元钱的工资却趁着香港书店打折大肆购书的经历，谈当年代表上海队比赛时因搞不到火车票睡遍车厢每个角落的尴尬。但当你试图接近他心中那块属于足球的领地时，大门却悄悄关上了。

　　我试着问成耀东在他所经历过的几位教练中，谁对自己的影响最深，东东却以“不方便评说老师”的理由婉拒了，“如果我现在说某某在临场指挥的能力出众的话，那么其他几位就会认为我在说他们这方面的能力不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成耀东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处事的一贯低调。

　　不轻易评说他人的成耀东却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评说自己。“我从不会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就算有了假新闻又有什么必要去澄清呢？只要是不涉及人身攻击的，我都能接受。其实我是为了工作，记者们写东西也是为了工作。”

　　如今的成耀东不得不天天面对话筒，话筒那头又总是蹦出相同的问题，对于一位不爱多说的人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桩十分厌烦、勉为其难的事情。从球员到教练，成耀东的生活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得无时无刻应对记者的采访，他得用更多的时间来关注对手、关心部下，他甚至成了一个难得和儿子见一面的不怎么称职的父亲：“生活中得到的和失去的永远不会是平衡的，任何人不可能去追求所谓的平衡，今天我是来搞事业的，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因祸得福”的运气

　　一年前在昆明拓东一战，冲冠一怒的成耀东为自己难得的失态付出了代价，停赛4轮的处罚刚好到该赛季结束时。作为一名球员参加了8个赛季甲A的成耀东就这么悄悄地结束了球员生涯。

　　当过队长，拿过冠军，进过国家队，成耀东的球员生涯算得上很完整。踢了快20年球，说结束就结束，多少像是少了些什么。也有朋友建议他搞个告别赛，低调的成耀东拒绝了：“对我而言，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取得过什么不代表今天也不代表未来。只要我曾经尽力付出过，我不会在意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我不需要以仪式来回忆什么。”

　　“踢了十几年球，总会有结束的一天。去年年底，脑子里不想踢球的念头多过想踢球的念头，刚好碰上追加停赛，再加之俱乐部任命我做了教练，于是退役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这平淡的决定会让成耀东记取一生，但说起这时，他依然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成耀东的运动生涯中，“因祸得福”的次数不算少：12岁时少体校的一场比赛，眼看同伴们都压上进攻，不得不回防的前锋成耀东被教练一眼相中，“这么小就有防守意识，以后你就打后卫了”；还在上海青年队时，又因为队中主力左后卫的受伤，踢右脚踢惯了的东东又被教练硬拉到了左后卫位置，多少有些别扭的他却一路升到了一线队，“那时候使左脚的人少”；2000年在申花踢不上主力的他“屈投”甲B中远，时隔一年却喜获冠军重返甲A，直至后来的戴上“少帅”的帽子。

　　一次次的“因祸得福”让这位从前12分钟跑的困难户，一直踢到了36岁；从18岁时36元一个月的工资，到今天突破六位数的收入。成耀东是有运气的人，足球让他拥有了大部分的平常人不敢梦想的东西，“足球让我获得的，不能以物质来衡量，物质的动力总是有限的，只有在精神上才能达到无止境的境界。体育的精髓正在于展现自我能力、挑战自我极限的这种精神。”

　　于是问自称从小很“皮”、对多项运动有天赋的成耀东，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职业的话——“还是足球，因为喜欢。”

　　职业足球的危机

　　要说职业联赛留给成耀东印象最深的一幕，那场令无数上海人刻骨铭心的1比9，就是其中之一。

　　一场惨痛的失利，让时年30岁的成耀东认识到什么是职业足球。“职业足球就是那么残酷。职业足球就是以赢球为目的，无论你在场面上踢得多漂亮，但结果是裁定你的唯一标准。”或许成耀东对这场比赛的认识，正是今天国际队实用战术的诞生源头，“踢职业比赛就是这样，即使状态不好、踢得难看，也要寻找对手的弱点争取赢球，如果真的失利，能输一个绝不输两个。”

　　成耀东用“升华”一词来总结足球职业化的10年光阴。“10年前，这还是一个超前的概念，如今职业化的确让中国足球大大地进步了，一些我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可以说我们走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沿着欧美足球发达国家摸索出的道路前进，好处就在于他们花了三四十年实现的，我们只用了10年就成功了。”职业化改变了很多人，包括成耀东自己，这位当年徐根宝手下“迟到和请假次数最多的球员”，今天却也成为一位成功的“少帅”。

　　说的很中规中矩的成耀东随后的一番评论却令人颇为回味：“但与所有事物的发展一样，足球职业化中我们也不得不面临这么一个问题：善与恶的同时发展。职业化带来的好处很多，但它也带来假球、赌球、黑哨，虽然这些不良因素在数量上很少，但其影响面和杀伤力实在惊人，这些不良因素正在腐蚀足球的优质部分，这是中国足球的危机。”

　　中国足球的公信正在接受严峻的挑战，在联赛最后阶段某权威媒体做的比赛可信度调查中，居然超过六成的场次被球迷认定为不可信，“这是一种可悲的现象，真打的比赛也被看作假球，说明我们的足球社会失去了秩序。人是七情六欲的动物，如果运动员的问题产生于情义二字，我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涉及金钱，就是对竞技运动的亵渎。目前职业化的得失比只能说是对半开。就像10年前我们从体制上改变足球的生存状态，今天要铲除这些，也必须从体制上来解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