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语言的巨人”遭遇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自然是妙语如珠，火花四溅，波澜壮阔。上周日下午，本报记者作为除去央视记者之外的唯一媒体记者，见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尹明善遭遇央视名嘴张斌后引发的一场“嘴上风暴”。从“借尸还魂”字眼到“红色资本家”的称谓，再到关于“好人，坏人”的论说以及从足球身上是否得利的辩解，这场嘴仗到最后很难说分出了胜负。

　　“借尸还魂”还是买壳上市

　　张斌：我很少到重庆，在我的印象之中，重庆是摩托车生产名城，但我在街上并看不到太多的摩托车。力帆这次“借尸还魂”是不是也害怕喜爱足球的重庆，日后有可能看不到高水平的国内联赛呢？

　　尹明善：重庆人喜欢足球是众所周知的，我作为一名被党和家乡父老培育起来的企业家，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家乡的人看到真正高水平的国内联赛。再说今年力帆队是从我手里降下去的，虽然有很多客观因素，但我是无法逃避责任的，我一直感觉自己愧对家乡父老，我一直提醒自己，一定要弥补。如果不能实现重庆球迷看到中超联赛的愿望，我就不是一个重庆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我不会在乎多花几千万。

　　张斌：就是别人说的“借尸还魂”？

　　尹明善：我不喜欢媒体用“借尸还魂”这个词来形容我们这次的收购，应该把他说的文雅一点，叫资产重组或者再俗一点叫买壳上市，这不但是允许的而且是高明的、非常正常几乎完美的一个办法，最后一轮打下来，我就请代表到辽宁省去接触，请代表到湘潭去接触，我的步子迈得很大。所以看到红塔这个消息之后，我就马上介入，因为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就是用各种各样的办法一定要保住中超资格。包括给中央写信，包括花钱买这买那。

　　张斌：当时有没有想到会有竞争对手和您争？

　　尹明善：天下的人都很聪明，不止我一个人聪明，我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想到。这就要取决于几个因素：一个是实力、决心、诚意，用这些去打动人。没有这些你买去，买去以后中超资格能达到吗？我们的硬件是有目共睹的，绝对在国内是前几名。所以要有实力要有决心。如果总是为了投机，而摆来摆去，能干就干不干拉倒，那不行。

　　搞足球图政府回报？

　　张斌：刚才您谈到中国职业足球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您为什么还接手？

　　尹明善：第一是出于我个人对故乡对家乡父老乡亲的爱，以及我个人的歉疚，因为今年我们没打好，毕竟我还是对不起父老乡亲，至少在此时此刻不能言退。所以我说爱我重庆、爱我足球，是出于这种动机。如果不是这样，从钱的角度从投资的角度真该退出了。

　　张斌：很多人认为力帆介入足球之后得到政府回报。

　　尹明善：可以这样讲，力帆俱乐部从政府得到的东西可能比任何一个俱乐部得到的都少，(当时您有期待吗？)没有，我们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同体育局给九运会捐资100万做九运经费，我们的土地都是花钱买。据我所知，原来的红岩俱乐部在市政府获得很多免税回报，这次开甲级队财务工作会，我的财务总监回来向我汇报，就是我们得到的支持和别人比起我们少那么多。当然这事我们不怨市委市政府，因为重庆毕竟很穷。但我希望在这次收购红塔方面政府能考虑到实际情况给予帮助。当我把力帆俱乐部的资产装入新的中超这个俱乐部里边时，按照税费的规定，就那么一转，费用就是好几百万，这时候我就要呼吁市政府给我免这笔钱。第二就是为了给重庆留下中超，重庆市委最近在贯彻十六届三中全会的意见中说得很好，体育改革是要政府支持与社会兴办相结合，我社会兴办掏钱，政府支持，这些形式上的转让当中给我减免，我也相信重庆市领导会支持这种事情。

　　张斌：您有没有想过，力帆不搞足球，会有这么大影响吗？

　　尹明善：如果不搞足球，力帆为了自己的品牌宣传也会用别的方式花钱塑造自己的品牌，所以我经常讲我们搞足球是三种动机。第一，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为社会的回报；第二是出于对中国足球事业的发展；第三也是为了自己品牌的建设。

　　“官”不沾足球光？

　　张斌：有人称您是“足球的红色资本家”。

　　尹明善：首先我对红色资本家不认可。因为红色资本家意味着官商不分，这种官商不分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能相融的，之所以选我当（重庆市）工商联的会长和政协副主席，这是我们党实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试点，党和政府考虑得周到，我个人也要考虑周到。党和政府如此培养我、器重我，我非常感动，我尽力而为，说狭隘一点，仕为知己者死。我多次讲过，官员不监督就可能腐败，老板不监督就可能堕落，如果我不受监督就可能又腐败又堕落，那对我是个非常可悲的事情，所以“红色资本家”我不能当，要么我就当个好的干部，要么就当个好的企业家，而至于是不是足球让我当了这个官，我觉得关系不大。力帆集团一年的销售收入是45个亿。在重庆的GDP我们占到2%，出口1亿8500万美金，占到重庆的12%。我今年纳税大概达到1亿4千万人民币，我们直接就业人员是5000多人，间接拉动就业人数是几万人，我想是因为我的企业办得好，政治上坚决跟共产党走，是这样的原因党培养我，而不是因为足球，足球比我搞得好的人多得是，那不是成为政治选拔的理由。

　　力帆冲超失败是吝啬钱？

　　张斌：很多人认为，力帆购买队员花钱不到位是未能冲超一个原因……

　　尹明善：其实不少，比方说，谢晖的钱就不少，不便披露，很高，是他的经纪人和我们的总经理讨论，最后我批准。比方说我们引进外援的钱也不少，换来换去换得太多，每个价格并不高，但加起来远远高出原来的预计。还有力帆付给队员的工资奖金，在全国是前三名的，联赛后期，球队打平一场我发30万，打赢一场是90万，而平常时候，取得一场平局也是20万。力帆从未拖欠队员的工资和奖金，而且数额在全国是前三名的，所以如果指责我们在冲超路上花钱少是不公正的。

　　张斌：是什么问题导致力帆最终降级？

　　尹明善：在主教练选择上、对主教练权力限制的范围以及战术方面都存在着偏差。

　　张斌：您不是一个真正足球经营者，而更多的是超级球迷？

　　尹明善：对，是这样，如果是足球江湖的经营者，花钱不是这样花，他在花钱上有比我高明之处，但这个高明加上了引号。我们有自己的失误，但也有客观因素，但客观因素不肮脏，比方说，我们原来选择的主教练是朱广沪，所以球队是按朱广沪的方式选援，而且这些钱都付了，但是由于健力宝的介入，朱和健力宝的恩情，朱广沪跑到重庆来苦苦向我请求，希望我谅解，我考虑到朱的人品也不错，就答应他走了，但这样对我们的影响可大了，打乱了我们全盘计划。

　　张斌：有人说，朱广沪和健力宝队在联赛里还了这个人情。

　　尹明善：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本来力帆就是能打赢任何人的球队，水平本来就不低，我们有那么多国脚和准国脚，力帆不需要还人情，哪个队都不能小看力帆，但力帆也有自己的问题，前锋比较软，外援选择失误，但力帆绝对不是个弱队。

　　绝对的好人还是绝对的坏人

　　张斌：在中国的足球圈里，是不是有很多人既是正义的呼吁者，又是正义的践踏者，好人与坏人的角色集于一身？

　　尹明善：文学家讲，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有的人做坏事是为了自己，倡导正义则可能为了大家。像关联俱乐部不是查不清楚，也不是没人建议我搞力帆系。事实上今年还有几家俱乐部希望我们能和他们结成联盟对抗实德系。但被我拒绝了，我觉得搞联盟就是合纵连横，就是寡头足球的前奏。这是中国足球的悲哀，足球的魅力就在于清爽干净。

　　张斌：在过去的半年中，力帆为了冲击中超是不是也是在好人和坏人之间徘徊与犹豫？

　　尹明善：我只能当绝对的好人，虽然我对中国足球很失望，但还是要再出一把力，用自己的干净去净化别人。实在不行时，我只能退出。

　　张斌：会否聘请职业经理人帮你管理这个江湖？

　　尹明善：江湖在中国是一个略带贬意的词。

　　张斌：如果选个中性词是什么？

　　尹明善：还是足球环境，中国特有的足球环境。

　　张斌：如果是一个对中国足球环境一无所知的经理人，你会怎样告诉他你所知道的这个环境？

　　尹明善：就是中国足球缺少自律，行业的自律，足球俱乐部的自律，裁判的自律，足球经理的自律和运动员的自律，足球运动员泡吧啦，违规的事情太多了吧。

　　买壳进中超为汽车事业？

　　张斌：足球对你即将展开的汽车事业重要吗？

　　尹明善：没有必然的关联，中国汽车做得好的，“一汽、二汽”，小的像江淮、吉利。吉利不是脱离足球了吗，汽车也做得蛮好，千万别认为我们要把汽车搞上去，必须要靠足球，现在把汽车搞得好的没有几个介入足球。

　　张斌：力帆的汽车下线时间确定了吗？

　　尹明善：我们已经正式进入，收购了重庆专用汽车公司80%股权，我在三个月时间已经有了小的成绩，比方说重庆原来没有客车出口，我们已经出口205辆车，除了把原来的客车改装做好之外，我们确实也想介入轿车，我们还抓紧投资,抓紧政府立项，我希望明年年底由力帆造的轿车面世。

　　张斌：你曾经有多次退出念头，现在进中超，将来有没有可能放弃？

　　尹明善：如果有，那就是中国足球环境比现在还糟糕，那时我们无能为力。像红塔那样的企业都无能为力，何况小小的力帆？

　　（记者 王印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