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从广东打来电话，抱怨曼联输球坏了他的好事，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湖南还没有足彩，小霍这个我一手栽培出来的球迷竟然也说得我一头雾水。亏了吗？那倒还不至于。那到底怎么回事？他就不说了。

　　然而小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从广州给我寄来了一个特快专递，打开一看竟然是几张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足彩投注单和一张很大的足彩投注对阵形势表。在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他用他那一贯幼稚得像婴儿体的字写道：哥们，猜猜本期会有什么结果，星期六下午6：30之前给俺来个电话！

　　星期天早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拧开床头柜上的袖珍收音机，不经意就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体育新闻里听到先天晚上结束的几场英超比赛结果，我居然一口气错了三场！正当我懊悔不已地琢磨着会不会又坏了小霍的好事时，手机突然响了，小霍在电话那头一脸坏笑：嘿嘿，知道江湖险恶了吧！

　　从此周末成了我和小霍在电话线上比拼足彩的时候。他后来中过二等奖三次，但均与我的推荐无关。师不必不如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话也是小霍说的。

　　足彩终于登陆湖南了，像是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露出容颜的琵琶女。我们一帮哥们全都干了起来。然而一开始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似乎是要展示各自独特的魅力。不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中过奖的，反正一贯清纯得可爱的小赛的钱是打水漂去了，星期一早上那脸上的沮丧将他心里的秘密昭示得一览无遗。

　　小赛后来迷上了上网，查看立博等网上的欧赔和华体网上登载的澳彩赔率变化。半球盘比较凶险，终盘为平手盘时选低水方一般会赢，这些都是他的经验之谈。然而摸透了这个又跑掉了那个，一个赛季下来我们仍然一无所获。正在这时候许久没有音讯了的小霍从广州那头又泼凉水来了。你小子究竟中过一等奖没有，别怕请客而瞒了哥们！我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对他说，得到的回答是仅有智慧是不够的，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在足彩上笑傲江湖的都是广东那些大佬。

　　2003年的夏天我因着一项特殊的科研任务去农村住了两个月。一个赛季闹轰轰的足彩热潮退去，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去试验田里去忙活，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躺在床上听着彻夜不停的虫鸣，心头就滋生出一丝丝的失落。7月26日晚上小赛从城里打来电话，说下周新赛季的足彩又要开始了，要我周末抽空回去一起研究研究，好好的干他一场！

　　不料小赛三天后死于车祸，在新赛季足彩开卖的第二天。世事无常，人的命运居然也和足彩一样不可知，我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间，没有说出心中这点秘密。

　　三个月后我因博冷过度而只中了足彩03038期的三等奖。这毕竟是我两年多来首次中奖，我想应该把心中那点欣慰告诉长期合作的亲密盟友一下，然而一拿起电话猛然记起小赛已经不在了。茫然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许久的小霍的电话又来了，他说他终于中了一等奖。末了小霍又说终盘为平手盘时选低水方的获胜是很灵验的。

　　那是小赛总结出来的经验，我说。

　　小霍在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良久之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如若投出去的钱能为中国足球做点贡献，此生宁愿永不中奖！

　　石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