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与传播系教授展江：你是谁？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三问非政府组织中国足协

　　1月7日《足球》报刊登的文章《“国资委”阻击中国足球》引起了球迷和各界的关注。除了当事方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国资委”）以外，中国足球协会也作出了激烈的反应，并且因此作出了“要求广州《足球》报要澄清此事，并公开赔礼道歉，以消除其恶劣影响”和“从即日起，中国足协取消广州《足球》报对中国足协主办、承办的所有赛事和活动的采访资格，并将保留进一步追究《足球》报对此事应承担相关责任的权利”等三项决定。中国足协官方网站上还在11日刊登“国家队执行足协命令，海南拒绝《足球》采访”的消息。

　　关于决定的第一和第三条，本人不想置评，那牵涉到的是与新闻信息的正确性有关的问题，而与新闻传播权利无关，但可能与法律诉讼有关。但是对于第二条，本人认为有必要问中国足协：你是谁？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一、中国足协不是立法机关，不能制定法律，更不能禁止法律和社会惯常允许的事情。

　　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目前还没有新闻法。但是随着国家法制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中国的立法权只属于人民代表大会。新闻媒体从事的采访报道从大处说是得到宪法保护的，从中国的社会发展和开放来看也是越来越得到保护的。因此，中国足协禁止媒体采访没有任何法律依据。

　　二、中国足协不是党政机关，不能制定法规，更不能禁止法规和党政部门允许的事情。

　　我国在目前没有出台新闻法的情况下，采取的是由党政部门（中共中央宣传部、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和新闻出版总署）依据政策制定行政性法规的办法（有学者将这种现象称为“规制”）。这种权力显然也不属于中国足协。换句话说，只有媒体的党政主管才可能在它们认为媒体违规时禁止媒体从事新闻采集活动。否则就不是“政出多门”的问题，而是“政出无门”了。

　　三、中国足协不是司法机关，无权解释和执行法律法规。

　　根据有关法律和惯例，最高人民法院拥有对法律的司法解释权，有关党政机关拥有对行政法规的行政解释权。11日中国足协的主管单位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体总网发表评论：“旗帜鲜明地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这里行使的是受到保护的言论自由权，但它只能被认为是一个社团借助其网络媒体发表的一家之言，没有法律和行政效用。顺便说一句，“舆论导向”通常指的是与政治有关的“大是大非”问题，而《足球》报的报道上升不到这样的高度。这种对“舆论导向”的解释恐怕也是无效的。若有新闻失实，可以通过法律等手段来追究，不必上纲上线。

　　四、中国足协只是一个NGO（非政府组织），应以社会公益为宗旨。

　　改革开放以来，为顺应我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过去的“无限政府”正在向“有限政府”转变，随之而出现的是一大批被称为“非政府组织”或“第三部门”的民间社团。中国足协就是这样一个社团。根据中国足协章程“总则”，中国足协是全国足球专项体育社会团体法人；中国足球协会是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团体会员，接受中华全国体育总会和民政部的业务指导和监督管理。这样的社团本着为政府分担职责和开展公益活动的宗旨，与社会各界建立和发展了广泛联系，其中大多数从事了许多有益的公共和慈善事业，甚至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赞誉。例如，中国残疾人基金会就因为所从事的扶残助残事业而获得了联合国人权奖。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民间社团禁止过媒体的采访，相反，它们的公共和慈善活动经常得到媒体的传播，彼此建立的通常是良性的互动关系。

　　进入21世纪，国家进一步开放，执政党和国家的重要会议邀请境外记者采访报道早已成惯例，党政机关新闻发布制度逐渐完善，信息公开和知情权问题有望进入立法程序。我想，作为民间社团，中国足协如果做不到“与时俱进”，至少不至于“逆时而退”吧，何况中国足协自己还有一张机关报呢。

　　展江简介：男，1957年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法学博士。现任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科研委员会副主任、新闻与传播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