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８日晚，阿里·汉和他的助手们面色凝重。对于“只能赢”的首战，１比０的比分是汉家军的底线和“警戒线”。 记者 何彬 ／ 摄

　　第８次冲击，从“天河”开始。

　　中国队和科威特队正在球场中央热身。球场边，６岁的广州珠江水利子弟学校的小女孩容苑祺，捧着一只比她的脑袋还大的足球，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中国队的７号。今天，她的任务是把７号（孙继海）“牵进场”。去年２月，她同样在这里，把一位光头球员领进场，那位球员的名字她始终叫不顺：罗纳尔多。

　　“在那里！”小苑祺伸出小手，欢快地指着场上，她找到了她要带的人了。

　　“你今天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我问。“中国队赢。”“还有呢？”“７号进球！”

　　小女孩的声音很脆，很亮。一旁挺着啤酒肚的科威特队助理教练转过头，看到这位可爱的中国小女孩，咧开嘴冲她笑了笑。如果他听到小女孩刚才说的话，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好心情。

　　但科威特队在赛前心情的确是非常好。这群懒懒散散的中东球员“下午２点到４点喝下午茶”（这是对中方陪同说的，而实际上是开准备会），之后，在酒店各处玩耍一通，５点１５分便上了车。汽车刚要启动，一辆奔驰送来两位身着礼服的新郎新娘，球员们顿时冲着他们又叫又嚷作祝贺状，搞得两位新人很不好意思。欢笑声中，汽车离开了花园酒店。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他们的领队反问：“为什么不开心？”一路欢歌，带着他们的“锦囊妙计”，科威特队直奔天河体育中心。

　　中国队的确没那么可怕。至少没有他们在与芬兰队或者在队里分队比赛时那么可怕。上半时４５分钟，竟然轰不开几乎只守不攻的科威特队大门。尽管观众们早已忍耐不住，用一遍又一遍的人浪来催促，但是记分牌拒绝变化。

　　“我想打个劲射，因为我看到守门员张开了手，封住了角度。”郑智懊悔不已，“海东那球分得太好了，我从后插上，正好赶到点。抬脚便发力射门，谁想到用力太大，没有打正部位！”这是上半时第２４分钟时，中国队一次绝好的机会。

　　射失了的郑智一刻也没敢停留，低着头飞也似地跑回后场防守，他不敢看队友的目光。与郑智一样心情沉重的还有队长李玮峰。就在１２分钟之前，李玮峰在禁区内转身射门，近在咫尺却将球踢在边网上。李玮峰挥腿射门的一刹那，坐在休息室门口的科威特队助理教练紧张地把他那双肥厚的大手，紧紧捂在圆圆的脸上……

　　根据中国队教练组的统计，上半时中国队共有４次“必杀”之机。４次良机却进不了一个，对于这样一场重要的大赛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中国队打的是什么球？准备会上要求的是，从两边打开通道，击溃对手！但是中国队真正插到边路下底并成功传中的球，竟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而所谓的边路进攻，基本的模式都是从边路起球，吊冲中路。这是在踢阿里·汉所要求的技术足球吗？

　　足球比赛，比的就是抑制与反抑制，控制与反控制。毫无疑问，在这方面，科威特队做得并不我们差。他们对“敌情”的了解更透彻，逼抢之凶狠，是中国队始料未及的。前面只放一个前锋，中场６名大将，一个挡，第二个贴，第三个犯规，在局部总是人数占优。中国队拿不了球，即使拿了球也不舒服。更糟糕的是，平均身高高出对手不少的中国队，在科威特队门前竟然抢不到头球。就像打篮球，抢不到篮板，怎么得分？不得已，阿里·汉放弃初衷，指示两个边前卫靠近中路，尽可能在中场形成“团”，不让对手任意穿透。

　　“我们能力比他们强，我们有４个必进的机会，只要我们心态好，不急躁，我们一定能够赢下来。”在休息室里，阿里·汉为他的球员鼓劲。在休息室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阿里·汉动作很大地挥着手，黄褐色的头发闪动着。主管男足国家队的足协副主席杨一民一言不发，站着听讲。队医尹明华摇动着镜头，把休息室的“事情”记录下来。

　　阿里·汉的话不多。他认为他的要求队员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讲很多。

　　中国队的准备会是中午１１点开始的，一共开了２０分钟。扣去翻译所占用的时间，这个大赛准备会，其实只用了１０分钟。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上半时还在大叫大嚷对裁判表示不满的科威特队教练，此时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中场休息哨音刚响时，科队的领队就冲进场内，指着裁判发泄着不满。通常，这也是一种手段，是在给裁判施加压力，以图下半时获得公平甚至利益。１９９７年在金州，中场时伊朗队主教练面带阴笑对着裁判大力鼓掌，果然使得下半时风云突变。

　　下半时，裁判的哨声果然紧了。所幸中国队实力盖过对手，控制权依然掌握在中国的脚下，但是科威特队以防守为主的打法，依然让中国队不得其门而入。中国队攻势很猛，射门也不少，而科威特队没有一次射门，但科威特的教练们依然以轻松的心情注视着场上。两位助理甚至相互开起了玩笑。科威特队此番来广州，他们不想赢，只想扛回１分。他们的力量依然那么足，他们的拼抢依然那么凶。面对一个“不思进取”，把兵力都收在后场的对手，中国队有什么办法来解决呢？

　　阿里·汉少有地坐在替补席上，没有站着。他低着头，托着腮，冥思苦想着“解套”的办法。他让翻译董诤跑向球门后，去呼唤正在热身的球员。用替补来改变场上的局势，打开局面，是足球比赛最常用的办法。

　　赵旭日火速赶到，但是这个时候，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中国队一次不算很有效的传中球，被郝海东在人群中跃起顶到。击球的一刹那，科威特守门员扑出，这是一个非常容易破坏的球，而正在此时，救险心切的科威特队中卫迎向皮球的脑袋，误打误撞地把郝海东顶出的球碰变了方向，躲过了守门员伸出的手，晃晃悠悠地飞进了球门。只这一瞬，科威特队掉入了冰窟，随之爆起的欢呼声，震颤着人们的耳膜。“生”与“死”，只在这一瞬间。

　　接下来的事情，是这部戏最为深入人心的大团圆结局。尽管此间科威特队因吐唾沫吃了红牌，尽管状态不太好又抽筋的孙继海在他的“牵手人”容苑祺小女孩目不转睛的“护送”下离开了球场，尽管中国队在比赛最后的“垃圾时间”接二连三地换人，但是已经不是这个故事最重要的章节了。

　　“终于赢了。”染着一头黄发，身体微微发胖，已经成为酒楼老板的前国脚彭伟国说。周海滨、赵旭日等新一代的国脚也许已经认不出这位国家队的隔代大哥了。他们只是尊敬地与彭伟国身边的冠城队主帅徐弘打招呼，无视这位打扮新潮的“球迷”。彭伟国有些失意。

　　人们蜂拥着挤向退场的郝海东，挤向李玮峰，挤向郑智，中国队空荡荡的替补席上出现了另一个重量级人物，笑眯眯地与熟识的朋友合影留念。他就是中国足协副主席、中国男足的“前任主管”南勇。１年多前，他风尘万里，从欧洲将饱受质疑的阿里·汉带到中国。阿里·汉终于挺过第一关，最应该松口气的，也许应该是这位“引路人”了。

　　２００４年２月１８日晚，中国队“第８次冲击”的第一个故事结束了，承载着小女孩容苑祺、荷兰老“汉”、中国足球人和球迷希望的中国队，实现了他们的第一志愿：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