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还达不到以名字来命名一个乒乓球时代的高度，但近十年来，他无疑是男子乒坛的领军人物。孔令辉，这个到目前还最具人气的球星，在乒球舞台上，正经历着一场从Ａ角到Ｂ角的嬗变。　　

　　那天黄昏的多哈，晚霞像极了鳄鱼，美得似乎在喻示着什么。

　　国际展览中心举行的世界乒乓球男子团体赛刚颁完奖。中国队员从运动员出口被记者们簇拥着走出，一阵喧哗，刘国梁、马琳、王励勤，还有王皓，出来后往右走去，那里是新闻发布中心，镁光灯在等着他们。

　　孔令辉出现了，还是背着那个篮球包，他没有追随英雄般的队友，而是快步往左走，那里通向球场的出口，通向下榻的喜来登酒店，也许通向一个乒乓英雄的黄昏。

　　四个小时前，当他背着包走进展览中心时，斯韦思林杯的命运还在未定之天。当队友３比０击败德国人后，孔令辉的步伐没变，还是那么快捷，笑容未变，还是那么从容，但也许，有些东西可能会离他而去，譬如卫冕奥运的机会。而且难言的是，这种失去，不是因为自己弱，而是名额的限制。

　　就在孔令辉走出球场之前，瑞典老将瓦尔德内尔也从大厅走过，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中国队天下第一，无法战胜”之类的场面话。对于老瓦来说，一切都无所谓，四年前在悉尼输给孔令辉只是他光辉生涯的一个小注脚，如今他已是明日黄花。但孔令辉不一样，奥运卫冕，是他追求的顶点，而这次在多哈，他还处在极好的战斗状态。

　　孔令辉在乎雅典。也许从巴黎世锦赛半决赛对施拉格一战最后一拍抽失起，也许从去年在武汉接受颈部小手术起，或者从今年厦门集训的第一天起，孔令辉就把目标对准了雅典。在厦门，中国男队原主教练尹霄说，“如果孔令辉参加了全程集训，就有可能出战奥运，毕竟在大战中的自我调节能力，现在队里没人能比得上他。”

　　这次多哈之战，孔令辉只上了三次，第一次３比０赢了日本田畸，第二阵３比１赢了意大利的吉迪纳，第三阵３比０赢了奥地利的加多斯，算是兵不血刃。但他练球时的认真，丝毫不输给队友，第一战对法国，他和刘国正练球，抽球力量之大，连刘国正都为之摇头。而在中国队对阵韩国、德国的三场比赛前，孔令辉总是早早地出现在赛场，和队友默默坐在档板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尽管这三场都没遣他上阵。

　　很多行家在赛后谈论中国排阵之妙，其实对中国队的布阵，德国的一号人物波尔的评价最为到位，他说，中国队太强大了，德国队怎么排阵都打不过中国人。

　　换句话说，如果上阵的是孔令辉而不是王皓，中国队也稳操胜券。只是，蔡振华和刘国梁的这次排兵，造就了中国乒球一位新的王者。经过此战，一向被认为霸气不够，恶战中有可能掉链子的王皓终于脱胎换骨，成了能够振臂一呼的关键人物。中国的新生代，或者说被乒乓圈称之为虎将的这一代，有了一个当之无愧的领军者。

　　但是，因缘际会之下，孔令辉这一代，或者说被乒乓圈称之为龙将的这一代，则可能要淡出一位带头大哥。

　　也许从这一刻起，人们都会猜中那个推迟到１７日公布的“奥运第三人”的答案。

　　这种无奈的替换，只会发生在中国。

　　而更妙的是，王皓和孔令辉关系很不错，两人是双打搭档，比赛在外时同住一屋，队友之间，前辈后进之间，竞争对手之间，大家不说，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和相争。但孔令辉很坦白。走出赛场时，他对我说：“王皓第一次打团体赛决赛，打头阵，又是碰波尔，打得真是太好了！他这样的表现，证明他完全有资格打奥运。作为老队员，我为他高兴。”他表示，也许他得转而主攻双打了。话传到蔡振华那里，他也说了句大实话：“小辉也完全有资格打奥运。”

　　去年在巴黎曾问蔡振华，最看重孔令辉什么，蔡振华的回答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我带他９年，每一次我在困难的时候需要队员挺身而出，小辉总是以激情来呼应我。”他还说：“小辉打球，最知道错在哪里，输在哪，下一球就会打回来。”

　　如果有下一球的话。

　　孔令辉说及巴黎则有另一番感叹和遗憾：如果自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领军人物，那就应该赢下施拉格，再拿下冠军。

　　那天，他打失最后一球，痛苦地把球拍摔在地上，下来见到蔡振华，也有点委屈，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新闻发布会上，他说要继续打下去，要在奥运会上报仇。

　　如果还有报仇机会的话。

　　当时，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但是，那是九个月前的巴黎。这些日子以来，乒坛的变化有很多是始料不及的。譬如王皓的迅速成长，譬如世界乒联关于预选赛人选的限制，譬如韩国、德国这些主要对手的不堪一击。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孔令辉的命运。

　　当然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刘国梁顶替尹霄担任男队主教练。刘国梁是孔令辉多年的乒坛兄弟，孔令辉的奥运归属也是困扰刘国梁的难题。不过，孔令辉早就对刘国梁表示：如果要去雅典，必须是自己靠实力，靠真正水平打进去，而不要靠任何照顾。刘国梁完全明白兄弟的处境，他说：“作为运动员，以奥运辉煌来结束运动生涯是再美满不过的事，我作为哥们自然希望小辉能这样，但我又是主教练，必须要保证中国队在奥运上的胜利，要对中国队负责。”

　　刘国梁说过一句更到位的话：“说到底没什么了不起的，小辉什么比赛没参加过，什么比赛没赢过？”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像孔令辉这样征战无数的人物，应可拿得起放得下。而且无论去雅典卫冕与否，孔令辉还不会扔下他的球拍，他曾说过，明年上海世乒赛，是他拿世界男单冠军的十周年，他会去那里，希望用胜利来庆贺一下。

　　只是，如果１７日男单第三人出台的答案，暗合多哈那天的晚霞，喜欢孔令辉的人们也许会有一种无言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