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周琦

　　怎么才算是对中国足球的热爱？在中国足球屡屡让人伤心失望的时候，还是有这么一些家长，甘愿付出超常的代价，以他们对足球的赤诚换取自己孩子的成材。少年杨欢的坎坷求学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从他个人的奋斗史中，也能折射出中国足球普遍存在的问题。

　　杨欢，16岁，身高1米9，司职中后卫，来自辽宁鞍山。现在上海中远俱乐部下属的青少年梯队踢球，包括国际队现主教练成耀东，前任法国籍教练勒鲁瓦等人都认为他是可造之材。他的父亲杨东和母亲王丽亚都是铁杆球迷，为了杨欢有球踢，他们放弃了工作从大连辗转来到上海。现在一家三口挤在浦东乳山路一间不足8平米的斗室中……8平方米的房间里搭了三张床，记者在角落里看到了电饭煲，“在这儿做饭，我们仨在一个房里会磕着碰着呢。”杨东告诉记者，来上海一年，夫妇俩为了照顾儿子，无暇去找工作，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已经差不多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再往下，连每月600元的房租都要交不起了。是什么让他们放弃了大连相对稳定的生活，踏上前往上海的求学路的呢？这一切，都要从大连的足球环境说起。

　　有教练要儿子改年龄，办假户口众所周知，虚报年龄是中国足球的毒瘤，但现在的情况是，中国足协容忍这一现象的存在，却没有哪一个人站出来制止这一现象的继续蔓延。杨东在培养杨欢的过程中唯一一次有过放弃的念头，就是因为他儿子在这一问题上吃了大亏，因而他也对此深恶痛绝。“改年龄这样的事让某些人获益了，其实就是在诱导更多的人作出同样的选择，因而，规规矩矩踢球的人只能遭到损害。”

　　据老杨介绍，1999年的时候，杨欢经过层层选拔，考上了大连实德87、88年龄段的实德五队。正当他以为杨欢的明星路开始起步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粉碎了一家人的梦想。一批超龄的关系户不断地改换年龄插到队伍中来，让杨欢这样通过正常渠道进队的小队员踢不上球，按照老杨的说法，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年龄差个一两岁，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我儿子和那些正常招进来的小队员就整天在板凳上坐着，踢不上球，我的心，那个急啊。”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老杨一怒之下，决定“不踢了”。而事后的一系列事实证明，为了这个决定，他们一家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陪教练搓麻将，只为输钱

　　除了虚报年龄之外，青少年足球选材的第二大毒瘤可能就是青少年教练的腐败。而追其根源，是因为青少年教练收入普遍很低，这导致了他们会想尽办法从踢球孩子家长的身上榨取财富。

　　请客送礼，拉关系这样的事情在足球学校早就不足为奇了，更有甚者，教练员经常怂恿家长陪自己搓麻将，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敲诈。“当初我们在大连的时候，有些家长很冤枉地跟我们说，也不知怎么的，一晚上就输掉了5万块钱。这钱是给好，还是不给好啊。”

　　“在我们那儿啊，可以说是歪风邪气盛行，教练们平时钱少，基本上都指望着招生的时段能够发一笔财，在这样的背景下，哪里有什么公平竞争可言。”老杨的语气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辗转来到上海，幸遇国际队

　　如果杨父能够坚持立场，干脆永远不踢了，倒也算了，但是不断有人在各种场合给他暗示，“你儿子是块料，好好培养总有一天会出来”，他的心又被搅得痒痒的，再加上儿子不断上窜的身高，他不甘愿就这么放弃，便以脱离集体的个人行为开始又一场艰苦的追求。去年，杨欢一家来到了上海，原本几近熄火的足球梦被再次点燃。

　　上海国际队的王国林和成耀东是杨欢一家值得终生感激的人，因为他们给了杨欢证明自己的机会。考虑到杨欢的培养潜质及其家庭困难，王国林将他破格收入国际队的青少年梯队，由国际队聘请的从深圳过来的彭建军带队训练。那段时间，杨欢吃住都在国际队的金桥基地，不花一分钱。

　　想参加国少选拔，却被敷衍

　　杨父曾经想过，如果国际队愿意接收，杨欢有朝一日能为国际队踢球，应该是一种很理想的结果了，但是杨东一再表示，他培养儿子踢球，绝对不是为了钱，而是真心出于对中国足球的热爱，总想有机会为国争光。因而，他一直把儿子进国少队作为培养目标，并且坚信杨欢有这个实力。

　　由于目前杨欢踢球属于个人行为，他还不隶属任何一支球队（国际队只是接收他在基地训练，他目前的关系还在鞍山），因而没有办法通过正规渠道参加中国足协国少球员的选拔。在今年中超老总峰会期间，杨东曾在会场苦等中国足协副主席杨一民5个小时，向他推荐自己的儿子，杨一民当时跟他说，这事归北京管，给了他北京选拔办公室的电话，让他直接去找有关部门。结果杨东一个电话打过去，所谓的有关部门对此毫不理会，之后老杨还写了封信到中国足协，同样也是石沉大海。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要惊动他们来检验一下我儿子水平是件很渺茫的事情，杨主席当场没有拒绝我，我已经很感动了，但中国管足球的人，怎么就那么不爱才呢？”和记者聊天的时候，老杨和坐在边上的妻子不住地摇头，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再度面临危机

　　春节前，国际队各个年龄层次混编的青少年梯队解散，由于年龄偏小，杨欢没能进入国际队的预备队，而是通过成耀东的引荐进入了国际队87、88年龄段的江湾训练基地。让杨欢父母感到头疼的是，这个名义上隶属于国际队的梯队是收费的，每月1500元的学费让杨家感到不堪重负。

　　球是不能不踢的，杨东和妻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采取走训的方式，让孩子的吃住与基地脱离。但是这一招似乎并不是很奏效，基地虽未明说要让他们付款，但总在时不时地给他们暗示。

　　从二月底开始，杨欢所在的江湾梯队前往广东清远进行集训，每个学员必须支付5000元，才能随队前往集训，杨东和妻子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咬咬牙送儿子去，为杨欢筹了五千元，然而杨欢却比其他队友提早回到了上海。原因是这段时间，各地的球队集中在一起踢比赛，但杨欢的关系仍然在鞍山，他没法代表上海国际队的梯队踢球……这几天，杨欢离开了自己的大本营，独自一人在上海作些日常的训练，据他父亲说，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十天左右。不能踢球，只能闷在家里，杨欢看上去很沉默。整个采访过程中，他的父母和记者谈得热火朝天，可他却一个人坐在床沿边，一句话也不肯说。作为话题的核心，他只是在一边听着，就好像谈论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对于杨欢的父母来说，培养杨欢的道路现在走到了最难的时刻。“如果要收费，说白了，我真的没法踢了。”但对于未来究竟如何打算，能说会道的老杨也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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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校黑幕全揭露

　　对于足球学校的收费标准，各个地区和各个足校都有所差别。从一年两三千到两三万不等。大部分足校不具备草皮场地，小学员身穿廉价的训练服装在这样的场地上摸爬滚打，而住宿和饮食水平也差强人意。由于足校的学员年龄较小，住宿是非常好安排的，一个房间可以安排８－１０个孩子，而条件更差一些的学校，一个房间可能要住上二三十个，每年数千元的住宿费显然大大超出了实际耗费。而饮食上也是可以大做手脚的。由于批量进货，大灶烹饪，一日三餐的成本并不高。一位业内人士披露说，一个孩子一天５－１０元钱的标准就可以搞得很不错了。而某些足校则利用了家长害怕孩子吃苦的心理，从饮食标准上做文章，收取高出某些职业俱乐部的饮食费用。

　　有人做过统计，培养一名职业球员的投资甚至要比培养一名大学生的成本高得多，但如此破费也难说会收获应得的回报。究其内因，除这一行业先天存在的高淘汰率外，另一隐伏祸根便是圈内愈演愈烈的“黑金规则”。同样条件的选材，谁能最终进入主管教练的法眼，就要看谁家的金元攻势做得更为圆润地道了。这一渗透力甚强的中国足坛“潜规则”，使得众多潜质颇佳、却家境贫寒的足球好苗子，在其幼苗阶段便中道夭折，永远也不会有出人头地的发展良机，不进贡即求学无门，如此荒谬逻辑竟大有市场，当前国内足坛风气之恶由此可见一斑。可怕的是，这股歪风邪气已呈愈演愈烈之势。

　　在辽宁省足协的一份统计资料上，几组数字足以令人汗颜。在业余足球俱乐部和部分足球学校上报的四十多名基层教练中，有Ａ级和Ｂ级岗位培训证书的只有８人，仅占１７％，而多数是Ｃ级教练，还有一少部分没有“上岗证”。而注册的运动员情况更令人担忧：省足协在册的青少年球员仅８００多人，而１１岁以下的小球员仅有２２人，还不足１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