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里的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清了，黑虎泉里的水也没有那么深了，但年近古稀的王金城还是时常怀念他曾经在这里度过的青春岁月。过去的日子像水一样在他心中流淌，每当走过这些地方，他总能感觉到岁月的痕迹。孔子曾经站在河边大发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对于王金城来说，他的一生都与水联系在了一起，回首往事，心潮难平。

　　黑虎泉里出泳将

　　王金城生于1936年，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家就住在青龙街，护城河、青年游泳池都是他小时候常游泳的地方。

　　“我真正学会游泳是在黑虎泉里，那时候的水特别深，有一次我还差点淹死了呢。”王金城回忆说。

　　那时候的济南，游泳活动还不普及，练游泳的人都是自己在水里琢磨动作，与大部分人喜欢练“狗刨”不同，王金城最喜欢的是蛙泳，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王金城的蛙泳技术提高很快，在同伴中已经是小有名气。

　　1953年济南市游泳比赛，王金城等代表济南七中参加了比赛，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市级的正式游泳比赛，结果一战成名。同年，王金城入选济南市游泳队，参加了省游泳比赛，他和同伴们团结拼搏，取得了男子团体第一，从此改变了山东游泳青岛一枝独秀的格局。

　　在济南游泳队中，绝大多数运动员都是从黑虎泉、护城河里涌现出来的，周同文就是其中一员，1965年第二届全运会，周同文获得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为山东游泳夺得首枚金牌，新闻媒体在报道中用“黑虎泉里黑虎将”来赞美周同文，黑虎泉与几代游泳健儿联系在了一起。

　　北京体院的水上情缘

　　1956年，王金城考入北京体育学院水上冰上系。一直是业余训练的王金城特别渴望在这所体育最高学府里得到名师指点。4年大学生活，王金城终于系统地学习了游泳专业理论和技术，掌握了游泳教学与训练法，并代表北京水球队参加了全国水球锦标赛。

　　水冰系的学员主要有两部分，水上项目大多来自南方，冰上项目主要来自北方，王金城在这里遇到了来自广东的梁德露，成就了一段水上情缘。

　　梁德露1957年入校，因为成绩优秀代表北京队参加了1959年的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她也是在山东的唯一一位参加过第一届全运会的游泳运动员。1961年，梁德露大学毕业之后继续在北京体院读研究生，1964年毕业来到济南，退休前任山东体育学院科研处长。

　　王金城1960年毕业回到济南，进入山东体育学院运动系，担任游泳队教练，与另两名教练成为后来山东游泳崛起的开拓者。

　　黄山温泉的候鸟时光

　　1960年，山东组建了专业游泳队后，运动员的训练步入系统化，全年都要进行水上训练，但济南还没有室内游泳馆，冬训没法下水。后来经过联系，山东队在冬天来到安徽，与安徽游泳队一起来到黄山，这里的一个25米温泉游泳馆成为山东队与安徽队共同训练的基地。从此，山东游泳队连续5年冬天上黄山、夏天回济南，开始了“候鸟”生活。

　　冬天是黄山旅游的淡季，游客很少，训练受不到什么干扰，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为了节约经费，每次冬训大家都要背着行李开赴黄山。

　　1962年，济南队、青岛队到达黄山，与山东队“会师”，划归济南体校代管，山东游泳队空前壮大。同年，周同文和王玉瑛分别入选国家队，国家队第一次有了山东泳将的身影。

　　水陆作战的飞虎队

　　游泳队训练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己的训练场地。冬天去黄山虽然有些艰苦，但场地尚有保障，夏天回到济南，训练就难以保证了。

　　“济南就那么几个室外游泳池，人家还要对外开放，我们只能趁着人家不开放或者人少的时候插空练上一会儿，游泳池里也没有水线，只能凭感觉控制方向，能顺顺当当地游一阵就很高兴了。”王金城和他的弟子们要求并不高。

　　但这种愿望并不是每一天都可以实现的，他们不得不到处打游击，最多的时候一天换过3个游泳池：先去青年游泳池，然后又去生产路游泳池，最后在铁路游泳池结束训练。

　　“幸运的是学校发给我们每人一辆自行车，我们能够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悠找场地训练。人家给我们起了个外号叫‘飞虎队’，我们的队员却说：‘应该叫游击队，游泳队，到处游击。’”谈起那段艰苦岁月，王老的脸上看不到伤感，更多的是自豪。

　　那个时候多年轻啊，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泳池里练技术，陆地上骑着自行车也可以练素质，苦中作乐的游泳队水陆两栖作战，成绩也有了大幅度提升。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64年，省城第一个游泳馆——皇亭游泳馆建成，山东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训练场所。

　　1965年，周同文在第二届全运会上打破男子100米自由泳全国纪录并夺得金牌，周同文的纪录一直保持了14年。二运会后，郭凯、郭群、于登奎、王九江也入选了国家队。

　　周同文是王金城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他对王金城也一直怀有深深的敬意，为此他把在印尼雅加达新兴力量运动会上获得的金牌送给了王老。2003年，周同文病逝，当王老向我们展示这块金牌时，充满无限的怀念。

　　洗澡堂也有大用场

　　澡堂子里也能练游泳？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王金城和他的队员们真这么干过。

　　由于各种原因，山东队后来冬天不能去黄山了，他们的冬训只能在省体校的澡堂里进行。

　　很多老济南都还对那种老式的澡堂有印象，在面积只有十几个平方米、水深不够半米的狭小空间里，他们扶着池底练打腿，坐在水里练划手，没有秒表计时，王金城就找块马蹄表，放在室外门框上，透过玻璃看时间。

　　如此艰苦的条件并没有消磨他们的斗志，二运会上，山东游泳队获得男子团体总分第六，省体委主任高凤林看着奖杯不无感慨地说：“咱们的旱鸭子也拿了个奖杯，不简单啊！”

　　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1964年，山东游泳队又补充了一批新鲜血液，其中就包括现在山东游泳队的总教练孙景发。1966年5月，在东莞举行的比赛中，这批小队员崭露头角，成绩不错，正当他们满怀信心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游泳队的训练被迫中止，直到1972年才恢复，一批有潜力的队员过早地结束了运动生涯。

　　文革之后，游泳队扩招，其中包括刘青茹、姚颖等后起之秀，他们的运动才华逐渐显露，先后被调入国家队。

　　泳池畔的遗憾与欣慰

　　1975年，体工队省体校游泳馆竣工，山东游泳队终于有了自己的训练基地。此时的王金城很想尽快摆脱山东游泳的落后面貌，训练上也有了一些新想法。

　　“游泳一般要从小训练，但当时我想能不能找几个年龄大点的队员试验一下呢？于是从青岛招了几个十四五岁的队员。这批队员身体素质非常好，但专项基础较差，我这个时候只想让他们快出成绩，训练指导思想上犯了错误，忽视了基础训练，盲目提高训练强度，开始的时候，他们成绩提高很快，但不久这种训练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队员肌肉僵硬，出现过度疲劳症状，比赛成绩昙花一现，一批队员就被报废了。”王老的眼中流露出内疚。“我本来想走一条捷径，没想到却犯了错误，用他们的牺牲为我带来沉痛的教训”。

　　在那之后，王金城挑选了一批六岁左右的小孩，带领他们进行业余训练，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训，认真抓基础训练，控制训练强度，狠抓基本功，运动成绩稳步提高。后来，这批小孩半数进入省队，张晓琳和张晓莉还先后入选国家队。

　　1986年，省体育中心游泳馆建成，王金城成为第一任馆长，10年之后退休。

　　现在的王金城，依然是思路敏捷、身体健康，他还会经常到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去看看，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动。流水悠悠岁月悠悠，面对一池清水，欣慰与遗憾萦绕心头。

　　“这么多年来，山东游泳界一直保持着团结敬业、艰苦奋斗的作风，现在山东是全国游泳5个重点省份之一，拥有孙景发、姚颖、魏亚平等一批优秀教练员，培养出周雅菲等国际水平的运动员，我为后来者的成绩感到高兴。”这位山东游泳的奠基者欣慰地说。

　　本报记者　刘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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