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一地鸡毛 李京鸿亲历国奥点点滴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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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RTS.SOHU.COM 2004年4月19日17:37
足球-劲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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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之前,当沈家军刚刚打出旗号参加亚青赛时,本报记者李京鸿便紧紧和这支球队贴在了一起。四年来,他陪这支球队东奔西走,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的东西太多太多……现在,他想用这样的几个故事,来告别这支即将告别的球队。
记者李京鸿报道跟了这支队差不多四年了,难免有点审美疲劳。在德黑兰的梦醒时分,再回过头来看这四年一觉雅典梦,金银铜铁铝,生旦净末丑,支离破碎,一地鸡毛。
日本人的鞠躬
2000年,亚青赛的时候,在德黑兰,沈家军在半决赛里碰上了公认技战术能力最强的日本队。虽然杜威停赛,但是中青队顽强防守,日本在比赛的最后阶段才撕开中青队的防线。
比赛结束后,日本队教练带着全体队员,站到沈祥福面前齐齐鞠了一躬,感谢这个中国人曾经给日本足球做出的贡献。然后才回到日本球迷面前给日本球迷鞠了一躬。
日本人的这一鞠躬,是我采访沈家军四年,最难忘的一幕。这是一个学生向一个师傅敬礼,也是一个胜利者向一个失败者敬礼。这个礼却让受礼者很不是滋味儿。它不让人感到荣耀,只让人感到差距。
阎世铎的礼貌
在毛家湾集训的时候,阎世铎新年前夕到国奥队训话,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其间就讲到了一个礼貌问题,要求队员们要对前去采访的记者讲礼貌,不要摆架子。讲完话的第二天,阎头到场边看训练,记者就被拦在远远的不让走近场地。阎头出来的时候,央视的记者上去递上话筒想采访,阎头面无表情,伸手把话筒拨开,然后径自走了。央视记者心里不爽,在阎头背后嘀咕了一句:“阎头,这就是你昨天讲的礼貌啊?”
从巴爷到小巴
四年,刚进中青队的时候,绝大多数队员都没有什么名气,见了前去采访的记者都很客气,有叫大哥的,甚至有叫叔的。
后来,这些队员慢慢出了名,很多队员说话的口气就越来越大了,见了记者也没那么客气了。大连有位资深的老记者姓巴,记者圈里人都尊称巴爷。一位沈家军的大连籍队员,前两年见了他毕恭毕敬地叫“巴爷”,后来就慢慢给他降了辈分,改叫“巴哥”了,现在这名队员见了已经是一家报社领导的巴总,干脆就直呼“小巴”了。
陆峰的电脑
沈家军刚组建的时候,队员贫富悬殊相当大。已经在大连实德打上了两年主力的阎嵩是队里最有钱的人,所以阎嵩有个外号叫阎百万。当时还在上海02踢球的杜威、于涛等人,一个月收入也就七八百元。来自河南郑州一家体校的陆峰,是队里收入最低的队员,一个月可能也就两三百元,连一双好一点的球鞋都买不起。
每次集训的时候,球队都会发一两双新鞋,陆峰很开心,也很爱惜。陆峰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自己有了名牌球鞋,心里还惦记着在体校里没有好球鞋穿的队友。所以就会把沈家军里一些队员换下来的半新旧的球鞋收集起来,带回去给体校的队友。
这后来就成了沈家军最初两年集训时的一个惯例,一些队员会自觉地把换下来的旧鞋送给陆峰。陆峰每次集训结束后,都会背着一大袋子旧球鞋回家。
2001年,陆峰在河南建业打上了比赛,有了比过去高得多的收入,买了一台梦寐已久的手提电脑。当时国奥队里买电脑的队员已经很多,陆峰已是买得最晚的一批了。
土伦杯的时候,为了不让队员们沉迷于电脑游戏中影响了休息,沈家军第一次开始收电脑。老实憨厚的陆峰,第一个在规定时间前,就把电脑送到了领队唐鹏举的房间里。不过陆峰端着他心爱的新电脑,在唐鹏举房间里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宝贝放在哪里才放心,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放到了床头的被子上。
陆峰这个举动,把唐鹏举都给逗乐了。唐鹏举说:“这孩子,刚在甲B打上比赛,挣点钱不容易。买台新电脑,比娶了新媳妇还爱惜。”
可就这个电脑,最后差点把王圣给毁了。
用易拉罐做天线
世青赛的时候,队里有电脑的队员还不多,队员们的娱乐基本上就是看电视。
在阿根廷,教练组晚上把队员房间里的电视闭路线都收了。不过还是有心灵手巧的队员,把易拉罐剪成线当天线用。第二天,教练开会时跟队员解释说:“为什么要收你们屋里的天线呢,是因为半夜电视台会播放一些三级片,怕你们不好好睡觉,休息受影响。”有队员就在底下偷着乐:“这么大人了,什么没见过?再说,半夜放三级片,你们教练怎么知道的?”
虽然现在的队员见多识广,不过一封闭就是一两个月,教练组确实也担心,看了这样火辣的片子,队员们被刺激得睡不好觉。去年非典期间,国奥队在昆明红塔基地封闭集训了两个多月,到最后那两个星期,很多队员满脸都起了疙瘩,问他们怎么回事,队员们说:“嗨,别提了,还不都是憋的。
看世界杯要下命令
2002年世界杯的时候,国奥队正好在北京集训。
教练组要求,每天晚饭后,队员们自己在房间看世界杯的比赛,看看人家是怎么踢的。可是教练组后来发现,很多队员在房间里并没有看比赛,有看电影的,有看电视剧的,有看综艺节目的,还有的连电视机都没有打开,聚在一块打牌,或独自打电脑游戏。
最后,教练组不得不强行下命令,晚饭后,全队都到餐厅集合,集体组织看世界杯比赛,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人的电视
说起电视,还有一个故事。
打完伊朗队后,国奥队从武汉转往长沙,是坐的大巴。国奥队是午餐后出发的,习惯了午睡的队员们,在路上基本上都昏昏欲睡,只有一名坐在前排的主力还津津有味地看着车上的电视。这时一名教练见队员们大多在车上都睡了,就告诉司机把电视关了,以免吵着队员们休息。这名教练话还没说完,那名主力就很不乐意地说:“关了电视,我怎么办?”最后,这位教练也拿这名主力没有办法,只好让司机继续播放给一个人看的电视。
沈祥福一盘棋都没有下
在国奥队集训的时间里,业余生活是很枯燥的,所有的娱乐基本上局限在狭窄的房间内,不过跟上时尚的队员们可以打牌、玩游戏、可以上网、可以看碟、可以听音乐、可以跟女朋友煲电话粥。教练们就没有那么多消遣了,除了看电视,坐在一起神侃外,教练们玩得最多的娱乐就是下象棋。
教练里最喜欢下棋的是唐鹏举和孙成耀,沈祥福有时也凑凑热闹。在几个教练里,沈祥福的棋艺并不算太好,不过他下棋的时候很认真,下得很慢,一边下还一边念念有词:“你这下不行了吧,你还有棋吗,赶紧投降吧。”其实往往无棋可走的是他自己,其他教练催他快点走棋,他也有词:“我是技术型的,不跟你们拼力量。”
在武汉的时候,有一天国奥队难得集体放风,沈祥福却留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记者问沈祥福,集训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回过家,教练组好像天天晚上都熬到很晚,是不是棋艺大有长进?沈祥福愣了一下,才想起什么似地说:“长什么呀长,从毛家湾集训以来,我到现在还没有下过一盘棋呢。”
一掷十万金
2002年初,正在昆明集训的徐亮、路姜跟着张帅去泡巴,结果东窗事发。当沈祥福把徐亮和路姜叫到他那里过堂的时候,徐亮和路姜刚开始还死活不承认。沈祥福很生气地说:“你们可以背着我犯错误,但当我问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可以跟我说谎。你们做了错事不要紧,但如果你们对我说谎,那将是我最难受的事情,因为我觉得我在你们身上付出的感情受到了欺骗。我把你们从18岁带到了23岁,我觉得我还是有这个资格———要求你们对我诚实。”
后来就让徐亮和路姜在房间闭门思过,等着足协的处罚令下来。那两天,徐亮以为自己肯定再也进不了国奥队了,难受得两天没吃一口饭。后来足协的处罚令下来了,沈祥福找徐亮、路姜谈话,告诉他俩,回俱乐部之后,只要有改正错误的态度和行动,国奥队的大门还是为他们敞开的。徐亮这才看到新的希望,从沈祥福房间回到自己屋里后,徐亮一口气就把路姜打回来的两份饭吃了个精光。
这几年,很多队员已经对国脚这个身份并不怎么在乎了,但对于这些年轻队员来说,国青、国奥的集训资格,都是非常重要的名誉。不光是那些还在甲级队中打不上球的队员如此,有些已经在俱乐部里是绝对主力、在甲A也名气不小的队员也是如此。有一次集训,一名原来的主力队员没能入选,这名队员心情非常郁闷,就与家人一起去香港度假,一出手就花了十几万元。
时尚的套中人
2003年1月,当队员们从西班牙回国在阿姆斯特丹机场转机的时候,都纷纷拿出自己头一天在巴塞罗那采购的东西,互相交流。看着这群穿着运动服的中国小伙子,有一多半人背着LV的挎包,从LV的旅行箱里,拿出巴利的皮鞋、阿玛尼的衣服、万宝龙的手表和各色名牌香水,在那里谈得眉飞色舞,周围很多外国人都流露出惊诧的眼光。
国奥队去过很多国家的很多城市,但这些国家和这些城市到底有些什么名胜古迹,这些队员并不清楚。在西班牙,队员们不知道就在他们逛的那家商场门口的一条步行大街的尽头,高高竖立着一个哥伦布铜像,哥伦布手指的方向,就是哥伦布当年去探寻新大陆的船队下海的地方。在法国土伦,队员们不知道他们酒店前面的那个港口,就是著名的土伦军港,拿破仑就是在这个军港旁边的炮台上一战成名;二战时不愿随着贝当元帅投降德军的法国海军,就是在这里把军舰全部凿沉到海底。在埃及,他们只是远远地在金字塔前照了一张像就匆匆离开,而对古埃及的文明一无所知。
对于一个城市的印象,他们更深的记忆,只是在那个城市里,哪里有豪华的大商场,可以买到比国内便宜的名牌。
他们靠自己踢球挣的钱,跟上了外在的时尚,但他们却不能靠钱买来内在的素质。他们有着最时尚的打扮,但他们还是套中人,他们的教练和他们自己,虽然在国外,经常跟几支外国球队住在一起,却不知道怎么样去跟别人交流,也许就没有想过要去跟别人交流。不止一位外国教练跟我说过:“我本来很想跟中国的同行交流交流,可是一看到他们很冷漠的表情,我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可惜的是有时候人家已经主动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中国足球也不懂得珍惜。在法国和西班牙比赛时,每场比赛后,按当地的惯例,都要举行一个自助式的赛后点心餐,让比赛双方和到场的足球圈人士还有新闻媒体参加,这是一个双方可以自由随意交流的机会,可是在这种场合,中国的足球从业者从官员教练到队员往往显得无所事事,不知道干什么好,人家老外在那里扎堆乱侃,或者随着音乐节拍起舞,而自己却好像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只会咧着嘴看热闹,有时候干脆去都不去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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