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开始,2004年结束,荷兰人在复制了12年西绪弗斯神话之后已经幡然醒悟。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西绪弗斯如果把石头推上了山顶并且停留下来,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西绪弗斯了,正如一个可悲的事实:现在挣脱宿命的荷兰队是32年来最弱也最难看的荷兰队。
第一次看到安迪。杜弗伦在浊臭不堪的下水道蜷身爬行、直到爬过四个足球场的距离对天怒吼时,我承认自己流泪了,这是一种畅快而隐秘的体验,安迪就像我某个未曾谋面的兄长一般笑着对我说,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宿命,而救赎之道就在其中。是的,在个人对自由的卑微渴望中放射出伟大的光芒。
无数次看《肖申克的救赎》,都会为这个预知的结局而热血沸腾,也许是因为宿命让我们如此憎恨,而大多数人又无能为力,直至老死于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囚笼之中。很多年后,再次看到蒂姆。罗宾斯在电影《神秘之河》中的表演,尽管他仍然很出色,但是那个无法逃脱宿命的男配角,并不能给我充满力量的启示。
当荷兰队躲过几乎崩溃的最后15分钟,然后再次接近他们的点球宿命时,结果是未知的,但是范尼打进第一个球后的一系列举动,我相信,这一次荷兰人将给我们不同的结局。
范尼没有在进球后自我欣赏或者暗自庆幸可以免责,而是首先和范德萨紧紧拥抱,再到并肩而立的队友们面前为他们大声加油。
那个冷峻的射手在一瞬间成了鼓动家,一种叫勇气的物质,在荷兰队中迅速传递,仿佛神话中的大地之子从地上得到无坚不摧的力量。范尼把队友们从宿命的昏睡中生生拉了出来,要知道,往常的荷兰队点球大战时聚集在中圈弧真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荷兰人习惯了独自承担,无论成败似乎都只属于个人,这是他们宿命的根源。如果说本届欧洲杯有什么值得总结的东西,对荷兰队而言,也许关于范尼的这一个细节就够了。
荷兰队的打破宿命,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昨天他们没有穿上传统的橙色队服而是替以白衣;比如上届半决赛射失两个点球的弗兰克。德波尔昨天在点球大战前被换下;比如昨天艾德沃卡特已经超越了“荷兰教父”米歇尔斯的执教纪录;比如接下来他们将在四强赛遇到东道主,和1988年米歇尔斯率领的三剑客荷兰队一样。
这些数据都是假象。
1992年开始,2004年结束,荷兰人在复制了12年西绪弗斯神话之后已经幡然醒悟。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西绪弗斯如果把石头推上了山顶并且停留下来,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西绪弗斯了,正如一个可悲的事实:现在挣脱宿命的荷兰队是32年来最弱也最难看的荷兰队。
和瑞典队的比赛中,荷兰人尽管控球时间占据优势,然而昔日的霸气荡然无存。艾德沃卡特在主导一种与荷兰方式不同的足球,他们没有资格像向日葵般灿烂地死去,没有资格领受仪式般地凋谢。
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纪念馆里,关于作品《向日葵》的文字说,梵高为了在向日葵凋谢之前完成作品,几乎一刻不停地工作。这种生命力看上去极其强悍的植物,放进花瓶后,总是在极短的时间就面目全非。隐藏在梵高名作之后的向日葵,象征着我们熟知的荷兰队,而昨天的荷兰队,走出了前辈的阴影,却让人觉得陌生。
在功利和一体化的时代,荷兰队不可能保持克鲁伊夫时代的傲骨,古典的美感正在失去,难道我们真要习惯新的审美方式,而我们的后代,竟然会进化到嘲笑荷兰人过去那种傻乎乎的精神吗?这个问题,谁来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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