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队在阿布费拉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此前一直没露面的鲍马、新秀海廷加、鲁本、范德瓦特一起出现在媒体身边，一副“2006年见”的架势。至今我还说不清楚那个感觉，当新闻官最后用一句“我真的希望还能见到你们”结束时，我的感觉也是怪怪的。难道，这真的会是最后一次？

　　走出门外，在新闻发布席上拿到一份荷兰最后的日程安排表。和以往不一样，这张表安排的不是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天，而是到7月1日嘎然而止。“休息，或者回国、度假。”日程表最后一行大字让我看得心惊胆战。不会真的这样吧？

　　混合区里，荷兰球员让我看到了真正的“比赛结束，生活必将快乐地继续”。没有太多忧伤，更多的是如释重负。除了一直满脸义愤的戴维斯，几乎看不到一个没有微笑的球员。斯塔姆侃侃而谈，弗兰克·德波尔拄着双拐、挨个接受采访，这样的告别本该尴尬，但老队长看起来却早已解脱。没看到的只有科库，不知道这位注定短暂的队长跑到何方。西多夫继续用心情不好来摆脱纠缠，但看到相熟的记者，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拥抱、交谈甚欢。范布隆克霍斯特不小心把记者伸出的采访机碰到地上，立即像孩童一样满脸堆笑，诚惶诚恐地表示“我可不是故意的”。如果没看比赛，你还以为今天取胜的是他们。

　　与此遥相呼应的是荷兰记者们的开怀大笑，失利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对这支荷兰队，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抱过任何希望。惟一遗憾的是，对艾德沃卡特的批评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当然，能迅速摆脱失利的阴影，荷兰人此时的心理素质值得称道。和浴血奋战的英国人不一样，他们死得不壮烈；和忧郁的意大利人不一样，他们死得没有戏剧性；和向来不幸的西班牙人不一样，他们的死也和状态无关。就那样默默地离开，竟然搞不清自己到底死在哪里……

　　如果没有窗外那一面面飘动的葡萄牙国旗；如果没有那一声声刺耳的喇叭声；如果没有那一声声“PORTUGAL”；如果没有那一张张兴奋的笑脸，我想，我的6月不会这样刻骨铭心。若干年后，这个喧嚣的6月还会留下什么？也许有艾德沃卡特那张赢球嚣张、输球消沉的脸；也许有范尼和鲁本在镁光灯下耀眼的光芒；也许还有替补席上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渴望、焦灼、无奈而迷茫……

　　最重要的，我的梦境里都会留下那个宽敞的中场。一直希望，站在那里的会是斯内德。但我保持乐观，他的时代终究会来。虽然他矮小的身材在艾德沃卡特看来是个鸿沟，但下一任主帅，很可能把他看成一个跳跃的音符……14号的皮箱分外显眼，也许14号也注定命运曲折。离别时，我告诉他，“要对得起你那个号码。”斯内德害羞地笑了。那不光是荣耀，还有重量，他有一天势必要举起的重量。

　　海廷加有双忧郁的眼睛，只有在与瑞典的比赛后，我才看到那里面闪现的喜悦。但怎么也没想到，那分喜悦维持那样短暂。每次交谈完，他都喜欢挤一下眼睛表示感谢。有两次我没看到，第一次，是与捷克的比赛被罚下场，我看到的是泪花；第二次，就是昨天，我看到的是迷茫。这样的一个人能不能顶替斯塔姆，担当起荷兰今后的后防核心？我不知道，但那会是一个另类的风景。

　　想起两个人，是因为这两个人是欧洲杯上和我说话最多的球员，也是印象最深的。当然，还有范尼，还有鲁本。但我离他们太远，只有两次，范尼弓着身子回答我的问题。一次，还特别走下来道歉：“问题回答得太简单，是否不满意？”我曾经提出过交谈5-10分钟，范尼礼貌地表示，“欧洲杯期间，真的不可能。”后来，我有一次混在摄影记者里给他拍特写，他特意在拍完后问我，“你拍到了吗？”这样的人，我应该相信他。所以，我绝对相信荷兰记者的安慰：“没人能在欧洲杯期间专访到路德，我们也从没有看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黄面孔，每次出现在新闻发布会、训练场上。我们只认识一个努力工作，有些紧张的中国女记者。不认识那些拿着我们看不懂的报纸，杜撰范尼专访的人。”

　　多少天了，或玩笑、或合作，荷兰记者的专业能力让我敬佩。有时候我也会生气，对他们的小题大做，对他们对自己球队的责备。但离别时，我忽然对那样的日子有些不舍。火热的战斗的时候，总有一种冲动让你激动。但现在，我的激动已经随着那片橙色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