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金文北京报道 龚建平死后,很多与当年“反黑”风波相关的人士都缄口不言。但杨明在11日深夜却坦然接受了记者采访,并道出了他心底复杂的真情实感。
TITAN:得知龚建平病逝的消息,你心情如何?
杨明:我很震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悲剧人物最终以这样可悲的方式告别人世。要知道他罪不该死的,他这样一个人,而且是良心未泯,据说正在写忏悔录……唉,我感觉内疚,对龚建平,尤其是对他的家人。如果当时知道只抓他一个,并会发生今天这种悲剧,我不会在书里点他名的。
TITAN:作为记者,2002年反黑前后,你有过几次与龚建平的近距离接触,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杨明:我和龚建平电话里聊过三次,但现实中就见过他一次.那次是扫黑期间,我私下调查他。我们约在人民大学附近的一个地下歌厅的单间里。
TITAN:通过跟他的接触,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杨明:他给我的印象不错,用北京话说是挺够哥们,上来就喊我杨哥,因为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所以他没把我当外人。当时他没对我承认自己就是写忏悔信和换钱的那个裁判。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是个孝顺父母的人,讲到一个情节时眼圈都红了。
TITAN:此前你知道他得了血癌吗?你怎么看待他的病逝与判刑这一关系?
杨明:我不知道他得了血癌,但知道他保外就医。他的死与判刑之间,我认为还是有一定关系的。血癌虽然是不治之症,但我认为,铁窗之苦、社会压力、内心愧疚再加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这些因素一定会使他身心疲惫,病情加重。触犯刑律要付出代价,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对他有点过了。我相信谁都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
TITAN:有人认为媒体反黑直接导致了龚建平这一悲剧,你怎么看?
杨明:不能这么说,反黑绝对不是跟龚建平一个人过不去。扫黑主要是对事不对人的,人们痛恨腐败现象比痛恨黑哨多得多。扫黑的初衷绝不是就拿龚建平一个人开刀问斩就完事,中国足坛的黑哨腐败不应该由他一个人去扛、去承担,某种意义上,这是欠公正的。
TITAN:龚建平是反黑运动的替罪羊,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杨明:这不是我同不同意的事情,大家的说法才是重要的.
TITAN:龚建平当时被查出受贿10万元,后来被判了10年,你认为量刑是否恰当?
杨明:不敢妄评。但我个人感觉,如果就判他一个人,无法不让人感到他替全部黑哨和腐败官员背了黑锅。
TITAN:现在回想当年的那场反黑运动,再看看龚建平的这一结果,你有何想法?
杨明:感触万千,一言难尽!其实,我在《黑哨》一书的前言中已经预测到扫黑的结局,预测到扫黑会进入一个令人相当无奈,令人扼腕长叹的境地。因为种种壁垒和困境,许多黑心裁判和足坛丑类可能会逃脱法律制裁,但是,我就是没想到龚建平会突然死亡。怎么说呢?在中国,足球绝不仅仅是足球,腐败也不仅仅是黑哨,各种层面的复杂因素交织在一起,注定了扫黑的艰难和一波三折。扫黑之后,我开始对中国足球有了些抵触情绪,我决定远离足球报道,现在我已经离开了这一块,因为这个环境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把龚建平揭出来也使我的良心背上了一个十字架,送他进监狱有我的责任,但不是我的本意。你刚才说他犯了罪,我认为在那样一个即使是好人也要变坏的圈子里,他犯的不是不可饶恕的罪,因为,换了你我或者别人,谁都不能保证能抵挡那种诱惑。对于他的死,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不知道,祝他在天的灵魂能够安息。
TITAN:你认为当年的那场反黑运动,对静化中国足球的环境有作用吗?
杨明:起码黑哨不敢那么猖獗了,当然,净化根本就谈不上,黑哨少了,赌球可能又多了。不过,龚建平的死对那些没被抓起来的黑哨和腐败官员肯定是个震撼,有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司法的报应有时可以逃过,但上天若要惩罚却无法逃脱。 (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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