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龚建平追悼会上，当年龚建平的辩护律师王冰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他只是想见他的委托人和好朋友龚建平最后一面。今天，当我们在王冰的办公室里谈起龚建平，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似乎是昨天的这最后的会面给了他某种勇气，两年来不曾向外界透露任何龚建平案内幕的他,面对电视镜头,对我们敞开了心扉。

　　忏悔信是捏造的

　　记者：龚建平被捕前也就是他写那封著名的忏悔信的时候，知不知道他的坦白后来会有这样的结局？

　　王冰：今天我要说，所谓的忏悔信是不存在的！我第一次会见龚建平时他就对我说，他根本没有写过什么忏悔信，那封信是有人捏造、伪造出来的。龚建平已经招供了，关于赃款等情况都没有隐瞒，所以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我相信他这句话。

　　记者：那么这封被很多媒体热炒的忏悔信最终有没有作为证据呈交法庭？

　　王冰：没有，控方根本没有在法庭上提交这个物证，而法庭就更无从采纳了。这件事情上媒体可能被某些人利用了，当时就是想制造一些不利于龚建平的舆论。

　　记者：您为什么到今天才说出这些，龚建平已经去世了，会不会为时晚已？

　　王冰：因为当时我作为当事人的辩护律师，很多话是不能对外界说的，包括当时他的身体情况，很多事都必须保密。今天说出来，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当时还有很多真相，是和媒体报出的真相不一致的。

　　我为他作无罪辩护

　　记者：当年为什么要接下这么难打的案子？

　　王冰：的确，当时的压力很大，而且形势对龚建平很不利。可是我们是曾经在一起踢球的朋友，他出了这个事，跟我说了很多。他在工作中犯了一些错误，但是犯错和犯罪还有很明显的界限。我们有很多社会痼疾，都是犯错，而不是犯罪。

　　记者：所以你当年选择为龚建平做无罪辩护。

　　王冰：对，因为我查遍了我国的刑法，当时没有一条完全适用于龚建平这种情况的法律法规。我们是依法治国，而在无法可依的情况下就不能说一个人犯法。所以一审判决下来，我支持龚建平上诉，而且一直坚持做无罪辩护。

　　记者：当时的龚建平能够接受这个结果吗？他激动吗？

　　王冰：他当时很平静，因为他当时也查阅了很多法律书籍，知道有可能定这个“企业人员受贿”罪，他有心里准备。但是直到今天，我依然坚定的认为，龚建平是无罪的。

　　“忏悔录”这本书子虚乌有

　　记者：龚建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只能见到您一个人的是吗？

　　王冰：是的，还好我们不是生人，利用有限的会见说了很多深层次的东西。

　　记者：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龚建平除了交代他自己的问题，有没有向您或检查机关提起过其他关于中国足球的黑幕？有没有“咬”出其他人？

　　王冰：没有，一次都没有。

　　记者：那么有报道说他在狱中写了一本“忏悔录”，您知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提到其他人？

　　王冰：没有“忏悔录”！这些天我也看到了这方面的消息，不过无论在狱中还是他保外就医期间，我见到他时都没听他提过他在写一个这样的东西。根据这些年我们的交往，如果他写了，一定会告诉我，可他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家人也没见到他写过。这又是有人捏造的！

　　他到死都不知得了什么病

　　记者：以前你们一起踢球时，龚建平的身体怎么样？

　　王冰：很好，而且他们裁判每年也有体检，都没问题。但是到2002年5月他被捕两个月他的身体就已经不正常了。

　　记者：举些例子，有哪些不正常？

　　王冰：比如高烧，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如果持续高烧就不正常。

　　记者：那当时他自己有没有把这些症状当回事？

　　王冰：他是个细心的人，他当时告诉我就说明他已经注意到了，而且当时家人见不到他，他们只能通过我传达。我当时还劝他，说这个斗争是长期的，身体必须要顶住。到后期我们的会面就经常是在医院里进行的了。这些当时都没法对外界说，所以大家不太了解他的病情。包括开庭的那天，都有医护人员在场，就是以为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

　　记者：那当时为什么没有提出保外就医呢？

　　王冰：我们提出过好几次，但是直到他定案后的两个月才被批准。他之前把北京的各大医院都看遍了，包括在协和，好多专家会诊。最后才到304医院，可是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时，他说，看了这么多医院，都没有一家能给他最后确诊。他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到底得了什么病。

　　记者：当时您有没有想到他的病情会恶化的这么快？

　　王冰：他走得太突然了，的确是谁也没想到。

　　反黑该从立法做起

　　记者：王先生，您是球迷吗？

　　王冰：我是球迷。

　　记者：那您作为一个球迷和司法界人士的双重身份，怎样看待中国足球的一些黑暗的东西？

　　王冰：首先，这些黑暗的东西对中国足球伤害很大。尤其是现在在我们国家，足球已经不再是一个体育项目这么简单，他涉及了好多深层的东西。但是我反对“黑哨”这个提法，不是龚建平的原因。因为有些时候确实一个裁判犯错不是因为他“黑”。人们叫裁判黑衣法官，其实裁判和法官的工作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但是在判决这一项上，法官有思考的时间，而裁判完全是瞬间的反映，这样他犯错的几率也大很多。

　　记者：可是包括龚建平的这件事至少证明，的确有裁判和俱乐部在做这种私下交易，而且谁也不敢说没了龚建平，现在的中国足球就没有这种事了。所以现在我们比较关心的事，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依然没有相应的法律去制裁？

　　王冰：两年来，我也一直在关注、在期盼有这方面的立法。如果当时龚建平的案子有这种法律法规来给他相应的量刑，恐怕他也不至于觉得自己冤，甚至抑郁而终。所以说解决足球场上的黑幕，从根本上说，还是要从立法做起。

　　记者：在您看来龚建平的死，对于现在还在从事足球这个项目的人，该有什么样的启示？

　　王冰：其实不仅是足球圈的人，包括媒体、包括我们体育工作足球工作的领导层、也包括球迷、包括社会各界，都应该在龚建平这件事上汲取些东西。龚建平的悲剧不是他个人的，我们怎么防止这样的悲剧不在重演，这需要大家共同的思考和努力。(《体育界》记者 王亚欧 独家供稿 未经允许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