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见证阿贾克斯辉煌的教头，一个力挽沙特队颓势的教头，在蜀道迅速滑落；

　　王子疏离他，记者憎恨他，于是，他闭门不出，靠雪茄、靠咖啡孤独度日。

　　记者吴策力成都报道 成都锦江宾馆的大堂一般属于爱说爱闹的伊拉克队员，多数情况下，在离开他们不到30米的地方，荷兰人范德林姆总是坐在大堂吧。手指上夹着一支小雪茄，在四周游动的袅袅青烟中，他那灰色的眼珠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范德林姆对记者说，这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范德林姆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意识到作为一个前职业球员和现任沙特队主教练的身份——抽烟并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他特意向记者解释：“我每天只抽四五支小雪茄，而且只是在嘴里吞吞吐吐，绝对不吸到肺里去。”不过，烟有时候的确是从他的鼻孔里如两条青龙般钻出来的。

　　范德林姆酷爱的小雪茄产自他的祖国荷兰，而且是那种在世界各地机场免税店里都能买到的那种。从和土库曼斯坦打平之后，记者就隐隐觉得，把享受雪茄当成是最惬意时刻的范德林姆，正经历作为沙特主教练以来最大的折磨。在两年前他上任之时，正是沙特队在世界杯0比8大败给德国队之后不久，那时候的他还是沙特人眼中的红人。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两年多，范德林姆也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7月14日出现在成都双流机场的范德林姆神气活现。即使几名关键球员缺阵，沙特人还是在媒体面前摆酷作态，分成几批从机场慢慢出来。还没等记者问话，八面玲珑的范德林姆就主动示好：“我是阿里·汉的朋友。”他的态度立刻博得了当地记者的好感，在上车的一瞬间，他还没忘记回头告诉记者：“我们沙特队对你们完全公开。”

　　11天之后，当记者第四次提出单独采访他的时候，范德林姆仍然像前三次一样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脸上还是微笑，抽雪茄，喝他的咖啡，开玩笑，然后用他的大手拍打记者的胳臂。不过，荷兰人还是非常郁闷地承认：“沙特队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我无法知道究竟谁该来为此负责，但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这并不公平。”

　　在成都赛区的其他三支球队的主教练都曾经出去感受过这个城市的生活，但是，惟有范德林姆一次也没有因为私事离开过锦江宾馆的大门——尽管他的妻子和女儿与他们同机来到了成都，就住在对面的索菲特酒店。母女两人还去成都市内逛了两次，买了不少有中国特色的小东西。但是这些时间范德林姆都在球队里忙活。来自阿姆斯特丹的他说，自己并不是对这座城市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从比赛一开始就遇到了麻烦。母女两人昨天已经身处北京，这个消息是范德林姆透露的。“在成都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和她们在一起让我非常安宁。”在一次喝咖啡的时候，他突然对记者说，“也许不做教练，我会对这座城市了解得到更多更透。”

　　 7月18日，土库曼斯坦队在最后时刻打进了扳平一球，沙特队替补席上的范德林姆还是一动不动。此前在他的球队丢球或是反超的时候，他都没有站起来宣泄一下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只在适合指挥的时候和球员说话，像那个时候，不需要我说什么。”他解释说。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是铁石心肠。第二轮比赛时，他曾打算在体育场观看伊拉克和土库曼斯坦队的比赛，而在2比2之后，他不声不响地提前离场。

　　 一部分沙特记者认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范德林姆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沙特足协的信任。第二场比赛之后情况更糟了，沙特队居然在上半场早早丢球的情况下一直没有办法改变比分。在龙泉驿专用足球场，范德林姆甚至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古怪的调度，在比赛开始，他自己坐在指挥席的第三个位置上，助理教练科普曼却一直像个主教练一样站在指挥席的边缘。他的一位助理对记者说，他从来没有看见范德林姆这样“随意”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以这个仪式来给自己安排新位置的？

　　在25日一起喝咖啡时，记者与他聊到了龙泉驿专用足球场。记者说，这是一个为亚洲杯刚建成的新球场，是中国为数不多的专用足球场。记者的叙述仅是尽一点东道主的义务，范德林姆很耐心地听着记者的介绍，不时点点头。听记者说完后，他仍是不断点头，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球场，可惜我们没有打好。”此时记者猛然醒悟并深感内疚——这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不该在范德林姆享受雪茄和咖啡的惬意时刻再提足球。

　　 20日，首战失利的沙特队正常训练。阴暗天空下，范德林姆孤独地走上训练场，在雨中开始玩球。由于他的关心，在雨中观看训练的文字记者有机会进到看台，第一次从头到尾看到了沙特队一堂完整的训练课。训练后，从大巴上走下来看见记者们在檐下等待，沙特队中只有范德林姆大声问候。但现在，在成都的范德林姆和沙特记者的争辩已经成为了一种常见现象。

　　在次战失利后的新闻发布会上， 有沙特记者问他是否会下课，还没等翻译按照程序把这个问题译给记者，范德林姆早和他交上了火：“为什么？我不会，你有这样的问题可以去问沙特足协！”在此后的数天时间里，他和其他国家记者打交道的次数要比沙特记者多得多，态度也好得多。“他们要一个百战百胜的教练，这一点我绝对不能理解。我又不是魔术师。”范德林姆多次重复这样的观点，“我的球员在两年里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总是不断地比赛、比赛，现在正是问题总爆发的时候。”25日，一位沙特记者在场边采访范德林姆，范德林姆又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不是提问题，是在陈述你自己的观点。”彼时彼地，沙特王子就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不得不为他唐突的回答打圆场。

　　 在这个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城市，范德林姆已经预知了结局。他说至今还没搞明白，在中国，为什么他的生活会如此迅速改变。“每天我听到的都是同样的问题，你会下课吗？你听说梅苏要来吗？”范德林姆苦笑着说，“有一次我说，你们问了和昨天一样的问题，他们回答，这是新的一天了。最后我只能问他，‘你能不能问我一点新问题？’”

　　也正是在成都，很注重礼仪的范德林姆和沙特媒体之间开始变得不重要了。23日，沙特王子背着范德林姆和球员谈话，无论放在任何一支国家队里，这都是不太正常的事，此后，有范德林姆参加的球队会议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了。24日中午12时沙特队开会，但是20分钟之后范德林姆就出现在了宾馆西门的沙发上，他说：“开完了。”对着玻璃外的花园，他又徐徐吐出一口雪茄烟。

　　 唯一的机会。这个词语是沙特王子在记者的逼问之下得到的。按照沙特官方的说法，一旦沙特队能够在小组赛最后一轮绝处逢生，范德林姆还有可能继续自己的工作。但没有一个沙特记者相信这个，范德林姆自己也不乐观，24日晚上他对记者所说的“我能接受下课”，实际上就是对目前局势的个人判断。23日王子和球员谈话没有他在场，24日训练之后仍然把他一人丢在休息室外，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不管如何，范德林姆说，他也在等待战胜伊拉克的时刻。25日，最后一天的训练后，他满头大汗地收拾自己的行李，众多沙特球员和官员大摇大摆地走出球场，范德林姆伸出大手，帮助球队工作人员把冰桶提上车。12天前他来的时候是这支球队的主教练，按照王子的说法，“现在仍然是”，不过，他正在干着搬运工的工作。

　　蜀道难行，难道这句话在范德林姆身上也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