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员工宿舍

“奥运报道联合体”为您报奥运

视频：中国工人在雅典 窄带  宽带

　　盛大的奥运会、迷人的爱琴海、古老的神庙……8月流火的雅典给人的一切元素都是如同一个神话般的美丽世界。而对于200多名参与到奥运会场馆建设的中国工人来说，雅典之行无疑是一个“噩梦”，因为在雅典做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神话般的故事，而在这神话的背后，充满着艰辛和无奈。8月2日深夜，记者在奥林匹克主场馆遇到了一群来自上海的中国工人，而这些工人首先向记者讲述了他们此次来到雅典做工的辛酸历程。

　　雅典奥运工地有200中国工

　　据中国工人介绍，此次来希腊参加奥运会建设工程项目的中国工人一共有200来人之多，分别都来自北京、上海、安徽、东莞等地。而由于三峡移民的原因，原籍重庆移居到上海的部分工人也加入到此次的涉外建设项目中来。据悉，该部分的建设工程项目由一国际性的公司负责，该公司与北京、上海等地的劳务公司签订招工合同，分别由三个劳务公司招收中国工人组成团队赴希腊工作。约200名中国工人在6月份分三批经由莫斯科转机抵达雅典，负责此次奥运会场馆以及奥运会相关所有的流动棚搭建工作。

简陋的生活环境

　　“招工小老板”允诺条件优厚

　　57岁的沈某和21岁的周某分别是中国工人赴雅典队伍中年龄最大和最小的工人。在他们的帮助下，记者从工人们的口中了解到，在当时承包方招工的时候，口头允诺的条件是比较诱人的。据周某介绍，被他们称作是“小老板”的上海承包方与这批上海的工人协定，每天40元人民币的报酬，另外还有20元人民币的补贴以及每小时7.5元人民币的加班费。40块人民币的薪酬回国兑现，而20元人民币的补贴和加班费在雅典半月结算一次。对于食宿等问题，当时“小老板”开出的早餐条件是“有牛奶、面包”，而住的条件是“住旅店，如果没有旅店就住集装箱，而集装箱里空调等什么都有”。北京地区招工情况也大致如此，只是“小老板”承包商与工人之间协议的报酬有不同，并且交纳了中介费5000元人民币和押金10000元人民币，而东莞的工人则大多是属于负责此次项目的国际公司的员工。怀着对奥运会的企盼和出国的憧憬，很多工人报名踏上了雅典之路，而这些工人中还有很多是搞家装的个体户。

　　小老板的承诺成为“空头支票”？

　　分三批到达雅典之后，工人们很快就投入工作，但是大家逐渐地发现实际情况与当初“小老板”们给出的条件大相径庭。据工人们透露，首先是住宿的地方从当初“什么都有的旅店或者集装箱”变成了“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大仓库，一个仓库大约容纳100名左右的工人；其次早餐从“牛奶、面包”变成了“永远的西红柿”，午餐“几乎没有肉而是茄子、黄瓜等，偶尔能在菜里找到肉片”；除了发放过少量零花钱外，半月结算一次的补贴和加班费至今还没有拿到过一次。而除了国际公司所属员工之外，很多工人几乎没有其他什么福利，包括受伤生病进入雅典当地医院治疗也是在检查后很快出院。工人们还告诉记者，而由于奥运工程工期紧张，从六月份抵达雅典至今他们只休息过两天，而加班则成为了家常便饭，甚至通宵赶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以及较大的工作压力下，工人们纷纷表示身体有点儿吃不消，因此也发生了几次工人受伤的事情。

被蚊虫叮咬的民工

　　“雅典最大的宿舍”

　　记者夜访中国工人宿舍

　　深夜10时许，在奥运会自行车馆门口，接送中国工人的大巴车徐徐开出，做完一天工作的工人们陆续上了大巴车，踏上回宿舍的道路。按理说，迎接辛勤劳作的他们的应该是淋浴、空调和夜宵，而他们心里明白，宿舍里只有冷水或者食堂能够提供的“少许热水”以及那两个“宽敞的”大仓库。

　　到达：12时15分

　　尾随大巴车从奥林匹克主场馆边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往雅典城外开去，到阿斯普洛皮尔格斯方向的4号出口下高速路，然后在漆黑的山间碎石路上蜿蜒了老半天，在深夜12时15分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中国工人们的驻地。首先映入记者眼帘的是三个巨大的仓库，而仓库外还有两三名工人正在接水龙头的凉水冲凉。见到记者，工人们的第一句话往往是“你怎么找到这山沟沟里来的？”

　　走进第一间仓库，记者看到的是无数的钢丝床以及赤条条地躺在床上的工人们。仓库被隔板分成了几个部分，而隔板内算是一个“房间”，里面仍然摆放着工人们睡觉的钢丝床，床边堆放着很多生活用品，看上去杂乱无章。而在仓库的一角便是厕所，两个水泥的小隔间，门上挂了一块蓝色的布帘遮挡。听到外面的嘈杂声，里面的工人还掀开一角探出了头来看个究竟。

　　诉苦：12时30分

　　看到记者，工人们呼啦拉地全围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向记者说着如今的生活状况以及报酬的问题。工人们告诉记者，每天早上七点就要起床上工，而晚上经常加班，弄得人疲惫不堪，实在是力不从心。而还有的工人就呆在宿舍里躺在床上歇着，基本上放弃上工的念头，但是很快会有车将他们接走，又送到工地做工。“比国内还不如”，这是工人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们有的大声嚷嚷着，有的似乎是敢怒而不敢言，还有的悄悄地留下了记者的联系方式。

　　一名工人指着床边小锅里的稀饭很是激动：“这是我们自己加工的，他们做的饭硬得要命，没法吃！”据工人们介绍，他们有整整一个月没吃上肉，而后来有肉也是臭的，而且是一大锅菜里面挑不出几片肉来。而记者还在食堂厨房门口看到了这样一张告示：“接上级指示……任何人不得在食堂内做夜宵……有部分员工需冲热水凉食堂将放少量热水给大家。”

一日三餐没有任何变化

　　闭嘴：1时15分

　　记者来到被工人们戏称为“B栋”的第二间仓库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先是工人们要求掌管着厨房钥匙的一名厨师打开厨房让记者拍照，而一名胖乎乎的男子在跟已经拿出钥匙的他嘀咕了几声之后，这名厨师突然拒绝给记者开门，并且表示：“我没有钥匙，不要找我。”周围的工人纷纷指着他告诉记者：“钥匙就在他手里！”而此时此刻这位仁兄一急遍说漏了嘴：“钥匙在我这儿又怎么样？必须要经过上级同意！”

　　在试图进入厨房未果后，记者进入了以北京工人居多的第二间仓库。工人们指着进门右边一位脚上裹着纱布的工人说：“他的脚就是被砸伤的。”而当记者准备采访这名受伤的工人时，刚才阻止厨师开门的男子又向受伤工人使了一个眼色，摇摇头。受伤的工人立即笑起来：“没什么，自己扭伤的。”周围的工人一片哗然，人群里还有人对他怒目相向：“你傻了啊？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说什么啊，又没叫你说假话！”

　　胖胖的中年人此时开始打听记者的身份，并且要求记者经过“上级同意”再采访，而记者询问该男子身份时，他挠挠头说：“我也是工人。”该名男子随即还向记者表示：“出国条件跟国内有差别是很正常的事情。”仅仅几分钟后，两名穿着白色体恤的管理人员来到了现场，其中一名自称是某公司的女子要求记者立即离开现场否则将报警，并且要求摄影记者将手中相机的胶片曝光。

　　而当记者表示希望采访该管理人员的时候，她表示不接受采访，并表示此处是她的财产，不允许记者侵犯。几番交涉未果后，在工人们的叹息声中，记者离开了中国工人的驻地。

　　重庆籍民工：“我想回家”

　　当记者在中国工人的驻地的时候，很多工人得知记者是来自四川的媒体之后，拉着记者说：“你一定要去看看你的老乡，真惨！”原来这位名叫魏某的民工7月初在工作中头部被铲车弄伤，而没有进行必要的治疗，他就被要求继续上工，而遭到他拒绝之后，至今一直呆在宿舍的他无人搭理。而记者采访时才得知这位“老乡”原来是重庆人，三峡移民才来到了上海。

　　看到人们走到床前，魏某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指着头对记者说：“就是这里一直痛。”据魏某的工友介绍，魏某在7月份被铲车不小心挤压到头部，而后被送到医院。魏某在接受检查之后的第三天，刚刚能开口说话就被送回了宿舍，而后他被要求继续上工。魏某说：“我的头一直痛，确实没办法上工。”这样，魏某在宿舍便无人搭理，也没有接受任何治疗。魏某告诉记者：“我现在只想保命。我要求送我回国，他们也不准，我只想回家，回家治疗我的病。”

　　头发蓬松、双腿看上去是皮包骨头一般，魏某摸着自己的头显得有点儿伤心。当记者问到：“你不怕回去之后拿不到钱吗？”魏某回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要。还要什么钱，我就是想回国！”这是39岁的魏某第一次出国，而他绝对没想到自己的“出国淘金梦”会出现如此的情况。而来自上海的周某则告诉记者，在第三批中国工人到达雅典之后，中国工人中就有一名来自北京的工人同样是因为铲车事故，被压断了腿。雅典当地医院告知手术费需要6000欧，他便被送回了国。

　　让魏某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记者离开魏某的住处，而虽然是重庆人，魏某仍然连声道谢：“谢谢你老乡！”连声的道谢反而让记者不知如何是好。

民工仅有的业余生活

　　管理公司说法：劳资纠纷正在处理

　　在雅典奥运会的一个赛场上，记者遇见了正在协调工作的公司方的代表，其中一位来自此次组织中国工人赴雅典的某国际性大公司的分公司。在记者的采访中，他表示有一些劳资纠纷的问题，但是公司“已经考虑到了，而且正在解决”。

　　这位张姓经理告诉记者，在此次赴雅典的工程建设工作中，招工项目是该公司委托了北京、上海等地的几家劳务公司在进行。而该公司只是跟这几家劳务公司签约，跟工人并没有具体的协定，包括一些允诺并不是由该公司提出。而根据招收工人的情况，劳务公司也签订了不同的用工合同。在谈及工人报酬的时候，张经理表示由于涉及到商业机密不便透露，不过他告诉记者，中国工人在国际劳务市场有竞争力的原因就是劳动力价格的优势，因此在与希腊等公司竞争的时候，中国方面才能得以胜出。

　　谈到中国工人的食宿条件，张经理表示：“还可以。”而当记者问及工人和公司间是否存在劳资纠纷的问题，张先生表示：“我是负责项目的，公司具体负责经济的不是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公司已经考虑到了这些情况，会有措施解决的。”谈到工人的加班问题，张经理说：“我们是按照正常的八小时工作制，加班都给加班费。”而对于工人通宵工作的情况，他表示“有一两天通宵”，而通宵之后“第二天会休息”。

　　另外一名黄姓的经理也来自该公司，而他私底下告诉记者钱的问题已经跟他们公司没有干系，因为他们已经将资金全部交给了承包商的公司，因此有什么劳资纠纷也应该是工人们找承包商解决。

　　在管理方看来，出国之后很多问题都相当地慎重，因为这不仅仅是代表了中国工人自己的形象，也代表了中国的国家形象。（奥运报道联合体 王楠/文 周铭/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