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队取得三金的好成绩后,怀着兴奋心情两位乒乓国手王楠和张怡宁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记者:王楠你拿到了大满贯,同时还想和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一起合作,得到世界冠军,而且你也做到了?
王楠:我觉得很多比赛当中,可能就是我们俩在不断的打,造成好象她是我们的主要对手,其实我感觉打到现在为止,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对手,我要用很好的心态去调整,而且我们俩的关系很好,从小她进国家队,一直到现在,我也非常希望看到她现在的成绩。
记者:从节目开始到现在,张怡宁一直在沉默着,张怡宁其实是一个特别能聊和爱谈的人,当张怡宁知道你和王楠要配对的时候,你会想什么问题,你们俩从技术的特点来讲,并不是那种天衣无缝的匹配?
张怡宁:对,因为我们俩之间,我感觉之所以能配得这么好,我感觉还是需要感情上的交流和沟通,我一开始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高,觉得跟王楠配,不能打第二,只能打第一,因为从领导的角度来看,就是为了奥运会才配了这队双打,所以我觉得一定要拿冠军,不管是公开赛也好,大小比赛也好,一定要拿到冠军,所以给自己位置放得高了以后,就很难打出自己的水平。这样也出现了一些挫折和反复,走道今天也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才能走到今天。
记者:你在技术上有没有去迁就你的这位大姐,比如说你这点做得不够,这尽管不是你的特长,但是你必须为了我们这个双打组合去改变一下?
张怡宁:有,比如说台内球是我的薄弱环节,我的习惯是挫直线,因为双打必须挫斜线,所以这种球就需要你平时下功夫去练。双打你只要能打好,配好,我牺牲什么都可以做到。
记者:这个双打比赛中有没有一个人扮演指挥官的角色?有一个人是扮演辅助的角色?有没有?
张怡宁:有,基本上是围绕着王楠的意思为主,她是控制场上局面的这么一个指挥。
记者:也就是说,每一轮到发球轮的时候,这个指令和随后的战术的变化是由王楠来发出?
张怡宁:对,主要是她。
记者:为什么,是仅仅因为年龄,是经验,还是其他的因素?
张怡宁:都有,技术也有,经验也有,因为她把握这种场上的能力,比一般人要超前一点。所以在一些重大比赛的时候,也能够渡过难关,不光是我,还有教练,还有领导都非常相信她的能力。
记者:从技术战术特点来讲你们俩不是天衣无缝的,但是我觉得你们俩心态有很好配合的地方,就像开始王楠说过,她什么都拿过,可能她会看淡一些,那么相对来讲张怡宁我觉得你还是比较特殊,你希望去体验,一个是拿过的,一个是想拿到的,可能在心理上,可能王楠有时候会告诉你,这个时候你别这样想。
张怡宁:对,我的心态在双打中走两个极端的时候是非常多的,要不就是非常的自责,要不就是已经打得没信心了,那么就是楠姐的帮助和教练的帮助,还有就是在技术打法上,也做了一些改进。
记者:我看到这两年实际上王楠一直是在和自己作战,有的时候她的状态并不那样尽如人意,但是人们仍然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值,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面,我想你自己肯定是有过一段很难的日子?
王楠:我觉得最难的日子可能就是亚运会结束以后,但是从打球到现在为止,大家一直支持我的人并没有说因为亚运会的失利,对我失去信心,同时我也没有,主要是这个原因。因为我感觉亚运会的失利,并没有说是我真正的水平,所以在那一段时间比较难熬的情况下,后来在法国拿了世锦赛拿了三块金牌以后,这样就证明王楠还是最好的,所以说后来又一个低谷,就是在一些公开赛上输球,然后大家好象又觉得王楠又是不行,然后又在香港世界杯又拿了一个冠军,所以大家对我永远充满信心,无论你输到什么程度,到最后你还是可以的。
记者:但这种信心,王楠难道有的时候不是一个很大的压力,因为你正好是邓亚萍的接班人,人们会觉得你至少应该和邓亚萍一样,甚至应该比她做得更好,这种东西原先其实不应该加在你的身上,不公平?
王楠:我没有过多的去比我和邓亚萍,因为毕竟我们没有在一起打球过多长时间,在我还没有出来之前,她就已经退役了,她带我们打了一次团体冠军以后,她就退役了,所以我没有去拿她的成绩和我的成绩比,因为她是两次奥运冠军,所以我觉得有时候会感觉到压力,会感觉到这么多人多希望我赢,我一定要去赢,但是更多的还是动力吧,现在我打球并不是说成绩冠军怎么怎么样,而是更多的不要让大家失望。
记者:实际上这两者之间非常的近,我觉得王楠如果不想让大家失望的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去拿冠军?
王楠:对。去打。
记者:现在你不孤单了,原来可能你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上,现在你要欢迎张怡宁加入你这个队伍。
王楠:我非常欢迎她能够到这儿来。
记者:你们俩同时加入了一个,只能往上,不能往下的俱乐部,加入这个俱乐部是一个很荣幸的事,但是你们共同走上了一条后痛苦的道路,就是背后永远有人推你们?
王楠:我现在其实非常理解张怡宁的心情,因为我四年前的心情和她现在是一样的,一直在不停的回忆比赛所有的过程,然后拿了冠军以后,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不敢相信自己拿到两块冠军,但是当你拿到冠军以后,就面临着一年,两年,可能所有的公开赛所有人能战胜你,但是已经四年没有人战胜你的日子当中,突然间一转换,有人战胜你,或者媒体,或者关心你的人,就在你输球的时候,就不停的批评你,那种时候你的日子最痛苦。
记者:迟早有天我觉得张怡宁也会体会到王楠的这种痛苦。
王楠:所以我希望她好好珍惜现在。
记者:当张怡宁头两天拿到双打金牌之后,这个记者上来之后好象和你第一个打招呼的,你就把纪念品都送给他们了?
张怡宁:不是我,是王楠。
记者:你们俩始终是一个很轻松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只是一个开始,就是你在单打的时候你还有很大的希望,因为那不是唯一的,所以给人也无妨?我很想知道张怡宁当时的心态是怎么样的?
张怡宁:因为接下来单打任务特别重,所以领导鼓励我说,现在还没有完成,也只是刚刚开始,因为双打拿下金牌之后,你更应该解放你的包袱和思想,你已经有底牌了,你可以出牌,你可以解放自己的双手去打这个比赛。
记者:那么在双打比赛还没有揭晓之前,是不是整个队的压力都非常大,就像蔡振华说了一样,我们已经被逼进了一种底线?
张怡宁:对,因为刚开始奥运会开始之前,我们是种子队员,排名非常靠前,别的对手都已经打了一两场了以后,然后才到我们种子队员,所以一上来,无论是小比赛,还是大比赛,何况是四年一次的奥运会,第一场都是非常之难的,因为大家都没活动开,而且场上气氛又这么浓,又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是什么情况,所以第一场比赛非常的紧张,我们第一天羽毛球是双打还是单打,落败了,所以弄得气氛更加的紧张。我第一场是打的双打,对的意大利的两位世界排名不是很靠前的选手,我都感觉非常紧张,手和脚都是凉的。
记者:从老运动员的角度来讲,王楠是不是参加大赛,运动员头两场自己的状态都搞不清楚,要打打才能够知道?
王楠:但这次比赛不同,因为规则的改变,以前可能会有小组循环,然后再出来单淘汰,我们会打一些比较弱的选手,适应一下场地,那种气氛会感受一下,这次是人家打了两轮以后都是赢的人上来跟我们打,所以碰到我们又去拼,无论对任何选手我们都是很紧张的。
记者:这会不会就像你那场单打比赛一样,对你来讲有点影响,因为你有点陌生?你对对手熟悉吗?
王楠:跟李佳微,应该讲是非常熟悉的一个人,上届奥运会,但是上届奥运会完以后,我们俩是打了两次,都是我战胜她,所以我觉得在球路上来讲,我跟她是有点难度,但是我又开了录像以后,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战胜她,但是上去以后,我觉得还是思想上的包袱太重,然后对手又拼得比较凶,所以打到最后输掉了这场比赛。
记者:张怡宁曾经说过,王楠是我们中国乒乓球队的一个领军人物,我在想当领军人物提前出局的时候,对于你这样一个,也是队中的主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影响?
张怡宁:可以说当时心里压力更大。因为女单只剩我一个人了,就剩我一个中国队的,而且四强也只剩我一个人。就感觉有定孤单,而且前一天刚打完是双打比赛,双打是两个人站在场上,如果你紧张的话,你可以跟队友一块分担,你讲出来以后,对方能够给你一些信心,你能够在场上活跃起来,可是单打就不一样,打的时候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你需要自己一个人的综合能力要很强,才能渡过难关,这个时候我觉得多多少少压力好象就在自己肩上,但是不能过多去考虑这个结果,是输还是赢,赢是怎么样,输了不好,或者我对不起谁,如果想得更多的话,就很难在场上正常发挥水平。
记者:当你真正拿到冠军的时候,我想这个时候一定能够体验到王楠跟你说的很多话,当然这种东西是外人很难体会到了,我不知道在那个时刻,语言能不能稍微去还原一下你当时的心情?
张怡宁:我当时算是拿得比较轻松了,因为我在打到第三局的中间的时候,我感觉对方的眼神告诉我,她现在大脑已经出现空白了,她的眼睛已经开始闪光了,打到第四局就是彻底的丧失抵抗的能力了,所以这样赢下来,又激动,又平静了,两种心态都有。
记者:王楠在四年前也是这样吗,激动很短,剩下的就是平静?
王楠:没有,上次的这种规则是决赛和李菊在一起打,而且我们两个人之打到2比2,而且从1比1一直到12平,当时下来跟李菊聊的时候也是,我在打到12平的时候,我在想完了,今天我完了,但是我想没关系,一分一分的打。她在12平的时候,也再想,完了,今天我完了。她当时的就是想完了,但是她没有想这些,后来我一下打到16比12,现在我还记得非常清楚,等到最后战胜她的时候,我觉得非常不容易,那个时候恨不得打十几板,二十板,那么多回合,所以那此相对来讲可能比张怡宁要激动一些。因为感觉这个球太难打了,然后能够赢她,因为我跟李菊一直是差不多,赢完她以后,我也没觉得我比她好多少。但是后来她身体不好,以后才退役了。
记者:你们俩都谈到一个细节,就是你们都特别注重看对方的心理,但是我们在平时的比赛当中,我们是看不到的,是不是心理战术真的在两个实力相近的对方比赛的时候,显得特别特别的重要?
张怡宁:我感觉很重要。因为你在中国乒乓球队一般打进决赛也好,或者半决赛也好,基本上都是自己人了,你跟自己竞争的对手都是生活在一起的,你从平时一点一滴的了解对手的心理,了解对手的性格,你在关键的时候就能算准他应该多少。
记者:这些年给我的感觉就是,中国女子乒乓球确实在世界乒坛独领风骚,但是同时也形成了另外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就是即使是像王楠这样优秀的选手,你可能也不见得能够在第一的位置上待多长时间,因为背后窥视你的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现在是张怡宁,也许以后是别人,所以这个女子乒乓球队员在中国来讲,她的这个运动寿命,可能比以前要短了,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这种现象?
王楠:现在我觉得瓦尔德内尔这样的运动员,包括国外的一些运动员,30几岁还是这么打,我觉得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态,可能在中国国家队相对来讲,后边的人冲击你是非常大的情况下,所以你面临的退役的压力也比国外大,但是如果自己能够调整好心态,只要能跟队里正常训练的话,我想到那种比较大型的比赛当中,像这种老运动员还是挺有威胁的。像瓦尔德内尔那样。
记者:也就是说你想打到多大,你可以打到35岁,而队里不会来阻拦你?是吗?
王楠:我觉得女运动员唯一的条件就是,你比如说结婚,或者生完孩子,家庭和这些事情以后,可能人就不会再去碰触这些东西,但是国外的运动员是把这个当做一个工作。我该怎么就怎么样,我每天上下班,然后我再出来打,碰到你中国队状态好,你赢了我也没有关系,但是碰到你状态不好了,我赢了我就出名了,比如说我赢了世界第一了,我赢了王楠了,就是这种心态。所以我觉得在中国打到35岁是不太现实。
记者:王楠这个话实际上是说出了中国运动员的一种现状,就是中国运动员和运动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专业?
王楠:职业。
记者:而国外是一种,就是像你说的一样是每天可以上下班的,这句话给我的启示,就是实际上乒乓球已经剥夺我们在生活当中的很多东西,他不可能让你在既打乒乓球的同时,实现两全其美,家庭,孩子什么的。
王楠:我觉得乒乓球在中国来讲,他就是一种职业,你必须要舍弃一些你私人的时间,你所有的时间都要围绕乒乓球,那么运动员到了一定的年纪,他肯定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去打理,那么你平时要占用这么多的时间,你就没有精力去考虑别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必须要我们自己要去做,我们不像国外,有经纪人,所以你必须要面对这些事情处理的时候,又把你的精力给分散,所以没有更多的精力和体力,不像外国运动员那么随意的去打球。
记者:其实这翻话对于我的意义,远远不如对于张怡宁的意义,因为我想张怡宁在她慢慢长大之后,她也会遇到很多事情,也没有经纪人,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打理。加上我知道中国乒乓球度这个制度特别的严厉,而张怡宁我觉得你这个脾性还是喜欢,我想优秀的运动员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们俩肯定都不喜欢,那么你们总会和体制之间有一些矛盾的存在?
张怡宁:是的,我在以前很小的时候也出现过一些错误,但是通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我感觉自己好象长大很多,成熟了很多,要学会有些事情不是完全跟着你的意见而转移的,所以有些事情要学会服从。
记者:过去你们都有拒绝听命令的时候,我觉得每个人成长的过程当中都会。王楠你有过吗?
王楠:小的时候我觉得比大的以后逆反心理要强,大了以后可能没成型的时候,逆反心理也挺强的,可能后来一批人退役以后,他们慢慢成熟起来以后,我觉得我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因为我觉得我是他们一个榜样,因为教练觉得你王楠犯错误了,你小队员犯错误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者是没法讲,如果你王楠不犯错误,可能小队员说,王楠都不犯错误,小队员看你王楠不犯错误,我们也不敢。所以会给自己一些无形的自制吧。
记者: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实际上到你现在这样一个年龄和地位,你可以看淡了很多东西?
王楠:看淡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是没有走出输和赢的这种关系,看淡了很多,可能各个结果放在那儿,觉得输了怎么样,赢了非常高兴,我可以用平常心对待。但是这次还是没有调整好这种关系,因为在大型的比赛当中,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记者:我是这么想的,中国的这只乒乓球队可能是世界上最无法让你看淡结果的一只球队就在于他们成绩太好了,所以你一旦到这个集体当中,你就只能往着胜利而去,所以进这个集体要背负着太多的负担。所以这个不是一件既幸福,也不幸福的东西。
王楠:乒乓球是非常强大了中国,你要是穿上国旗的衣服,你就要去承受一定的压力,你输了以后非常痛苦,但是你赢了以后非常光荣,一会儿痛苦,一会儿高兴,这可能就是体育的魅力吧。
记者:张怡宁这两天在紧张备战的时候,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北京市这次非常的着急,北京市这次算了很多夺金的点,但是迟迟没有出现,所以他们把很多的希望分在张怡宁的身上,现在你还没有回家,那么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无论是北京市的领导,或者是你的家里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这里都准备好了,你能得到什么?
张怡宁:我感觉家里好象要给我们的一个惊喜似的,好象就是就等着你回来了,就是这句话,他们其实也瞒不住我什么,我估计,惊喜也变成不惊喜了。其他的体育局这些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北京太大了,所以觉得我这点成绩也只是暂时的,也可能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记者:年轻人一旦得到名声和金钱的时候,有的人很难控制得住,有的人就不见得能够控制得住,你们将来会赚到更多的钱,可能会拥有更加灿烂的未来,但是你们怎么看待现在自己手中所拥有的这些物质的东西?
张怡宁: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王楠:其实物质上的东西,我们没有大家想象当中那么那么有钱,因为运动员挣钱是有限的,不是说他是无限的,就像文艺界一样,或者怎么样,我们一个比赛,一个冠军他就是那么多钱,你拿到冠军它就是你的,你拿不到冠军那就没有。所以第一我是没有那么多。所以也没有像感觉我有多少钱,我要干嘛,可能我会买车,买房,给父母让他们过上优越的日子,最多给自己多买几件衣服,然后买一些喜欢的东西,也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