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早晨,其实,这是一句废话,至少在雅典是这样,因为几个月以来,雅典的每个早晨都是晴朗的。与三千年前一样,雅典的上空没有云彩,海风吹来,还算凉爽。
一辆灰色的尼桑载着我们奔向西方的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奥林匹亚,在两千多年前,伯罗奔尼撒联盟与雅典曾经进行过旷日持久的战争,但是奥运会还是会准时进行。
车沿着科尔波斯海湾向前奔驰,从雅典到奥林匹克有380公里。这样的距离对于古人来说,是绝不可能朝发夕至的,因此参加奥运会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车的右面,很快出现一个海湾,那是科尔波斯海湾,海湾并不宽阔,深蓝的海水比浅蓝的天空更容易让人想起过去,想起数千年前曾经葬身海底的无数的希腊重装战船。
伯罗奔尼撒似乎并不是一个浪漫的地方,沿着海岸线,看不见一块很舒适的海滩,坚硬的岩壁更适合于战斗而不是谈情说爱。这样的感觉一直到奥林匹亚,那是一个小镇,小到非常小的地步,可以想象,没事的话希腊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而即使是在奥运会期间,这里的游客也少得可怜。
但由于这里是采集奥运圣火的地方,小镇因圣成名,从在全球受关注的程度来看,说它是“天下第一镇”也并不为过。看起来这里是一个真正的旅游点,路边除了饭店就是商店,“苏姑拉契”烤肉和冰镇“眯搜斯”啤酒是主要消费品,能饱人,也解渴。
穿过狭窄的小巷,奥林匹亚就在眼前了。在售票处,我们看到一位高大威猛的警察,奇怪的是他腰上挂的不是“标配”的左轮手枪,而是一支大号的“柯尔特”,有些震撼。这哥们儿比较粗犷,检查了我们的采访证后,大声示意售票员给我们特殊的“费尔(free)”票。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既能免费参观,还有纪念意义。不过,在我们走向大门的时候,这位“特警”在后面喊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只是石头!”然后略带嘲讽地看着我们微笑。
走进奥林匹亚,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参天橡树与橄榄树之间,果然遍地都是“石头”,似乎刚刚坍塌下来的姿势,从路旁设立的说明牌上可以看到一处一处的原貌推理图。我们看到的第一处遗址在路左,据说是一大片的运动员宿舍和浴室,那便是最早的“奥运村”了。右边则是一个300平方米左右的“国际区”,当年这里一定是最热闹之地,比赛之余,运动员们想必都喜欢扎在这里喝啤酒摆龙门阵,不醉不归。
从国际区前行50米左转,经过一个小喷水池,便是现代奥运会采集圣火之地,据考证,这里也是古代奥运会点燃圣火的地方。在它后面,傍山而建的是一个“主席台”,上面的石桌还基本保持着原貌,桌上雕有兽头而非“标配”的天使,令人费解,或许这只能用今日门口的警察挂“柯尔特”而不挂左轮来解释吧。主席台两边各有一段十几米的台阶,功能应该跟天安门两侧的观礼台比较接近。但是面前并不是比赛场地,因此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大宴会厅,或者在一天的比赛结束后进行单掌开山表演的地方。
根据古希腊的建筑风格,每一栋建筑门前都有一排高大的圆柱作支撑,在一个“议事厅”门外我数了数,直径1米、间距2米的石柱底盘就有34个!虽然上面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可是你务必要在这100米长的废墟前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其久远年代里曾经拥有的辉煌!那道门里有墙,墙上有壁画,画里有故事,故事里有历史……2600年前的这个正午,有人如我一样站在这门前,想象着更古老的又一个2600年前,而那时的太阳也正如此高悬。
记住眼前这一切吧,歌声响起:为了,那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闭上眼睛,历史将在你脑海里重演。
古希腊的公民们对于生活是很严谨的,对于奥林匹克运动更是严肃的,因此他们在体育场内修建了许多的附属设施,有喷水池、有洗澡间、有厕所,当然还会有厨房。一开始被认为是厨房的是几处砌在石头上的砖墙,看上去像是厨房的一个部分,不过很快就被证明那并不是厨房,而是后来的农民盖在上面的。我们现在的疑惑是,为什么农民的砖墙没有被拆掉?难道他们也是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农民在神圣的石头上添砖加瓦的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脚下的石头会成为后人瞻仰的对象。
比赛场地在一个山洼中,看台早已经不存在,只剩下山坡。单从比赛场地的规模看,一个乡的农民运动会也许比这更大一些。几天前铅球比赛留下的坑洼清晰可见,这里常年无雨,不知道这次的历史痕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洗刷干净。
整个体育场内,似乎并没有工作人员,只有绳子似有似无地保护着那些坚硬的石头。阳光狠毒地照射下来,令人难以流连忘返。
当一段伟大的历史就踩在你的脚下的时候,你可能毫无感觉;奥林匹亚,对于所有没有去过的人来说,那是神圣的所在;而对于去过的人来说,那也许就是一堆石头。但是,正如许多去过的人说的那样:去了你会后悔,不去你会更后悔。
从奥林匹亚回去的路上,黄昏不知不觉降临。太阳落在海湾对面的山上而不是落在海里,所以海依然是蓝色,然后变成灰色,最后成了黑色,却始终没有被染上金黄的颜色。
夜色之下,位于欧阿卡的2004奥运会的主体育场已经是流光溢彩,灯火辉煌,与奥林匹亚的灰暗杂乱的石头相比,我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对比。
“也许两千年后,这里也是奥林匹克的遗址。”不知谁说了这样一句。
李白曾经说过: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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