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国西部城市亚琛开车出发，经过狭长的荷兰国界，三十分钟后便进入比利时。安特卫普离这里还有大约两百公里，董方卓正在那里开始他的第二个赛季，一个踌躇满志、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年轻人和这个节奏舒缓的国度之间的磨合颇让记者感兴趣，于是就有了这次探访。
安特卫普俱乐部坐落在城市环线的外侧。从住所开车前往俱乐部，董方卓每天路上要花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在体育场边的一侧，安特卫普俱乐部特意为球员们安排了一个停车场，从这里穿过安特卫普网球俱乐部的场地，便到了体育场的正门。球队的更衣室便在主看台的下面。
这个略显破败的体育场实在无法让人把它俱乐部名字前的“皇家”两字联系以来。在1922年建成的主看台上是差不多一个世纪前的木头长凳，连找一个干净的厕所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在俱乐部负责体育场管理的冯·霍芬这里前后待了五十年，在他的办公室内，老霍芬深呼吸一口说，“这里你吸进去的都是历史”。他指着墙上的一张黑白颜色的体育场空中鸟瞰图说，1922年建成的皇家安特卫普足球俱乐部体育场，主看台就有六千五百个座位，另外的环形看台还有两万多站位。这个容量达三万人的体育场在当年的比利时是最现代化的，因此此后每年进行的荷兰和比利时国家队的对抗赛也都被安排在这里进行。最新的一侧看台是1990年后翻新的，至今也有十多年了。
根据俱乐部的计划，整个体育场会逐步翻修，最后会是一个有四万五千席位的现代化体育场。不过，降入比利时乙级队之后，恐怕现在还不敢奢望哪年这个计划才会完工。降入乙级联赛之后，由于缺少了电视转播费这一足球俱乐部最大收入，安特卫普俱乐部当然更加捉襟见肘。比赛前后，安特卫普俱乐部经理始终忙活着招呼他的“客人”，“你看，我得陪客人吃饭了”，“你看，我得陪客人喝酒聊天”。生活在“贫困”中的足球经理日子确实不好过。我们的董方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
欣喜于像杨晨那样走红
董方卓在安特卫普的走红，几乎是当年杨晨在法兰克福的翻版。上周六晚比利时乙级联赛安特卫普对戴瑟尔队的比赛，董方卓在下半时的第39分钟替补上场。速度奇快的董方卓每次拿球，立刻激起场内外一阵骚动。而脚下干净利落的小董很少在前场拖泥带水，下半时的进球便是他前场用速度摆脱对方防守队员，在门前接的一记铲射。几分钟后，董方卓卷土重来，又是门前的一记倒地卧射，可惜被对方守门员把球扑在怀里。
董方卓的信心因此而来。“当时曼联就是要来中国找一个最优秀的前锋人才……”，小董没把话说完，但那种感觉已经很强烈。
其实，看过本赛季比利时联赛赛场上董方卓的表现，谁都不会否认这个事实，小董百分之百有着可以感到骄傲的理由。比利时乙级联赛的水准不但被外界、其实也被本地足球界所低估。在安特卫普采访的时候，比利时最大电视台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尽管他们的电视台买断了比利时甲乙级联赛的电视转播权，但事实上乙级联赛他们从来不转播，“因为我们的电视台对乙级联赛并不感兴趣。”尽管比利时乙级联赛的竞争激烈程度和攻防转换速度完全不低于任何一场中超联赛。上周末安特卫普队主场对戴瑟尔的一场比赛，场上绝看不到拖泥带水的无目的横传和回传，双方的进攻和防守始终在高速中进行。尽管比利时乙级联赛中，象小董这样的年轻球员不少，但在这样一个高强度对抗的联赛里，能够连续进球并非易事，更何况本赛季以来董方卓每次都只有半场比赛的机会。
“也许是对手比上赛季弱了吧”，小董分析自己连续进球的原因时说。但对手具体弱在哪里，他也说不明白。“本赛季球队进攻打得更多了，上赛季的教练过于保守，因此像小董这样的好前锋派不上用场”。上赛季陪着小董在比利时甲级联赛南征北战的客串翻译刘国金这样认为，每次比赛都到场的他很有发言权。“上赛季，教练每次都在落后情况下让小董上场，怎么可能每次希望他来挽救败局？”。好在这个赛季他不用再质疑什么了，因为小董不但进球多，而且个个都精彩异常。
刘国金说，安特卫普队这个赛季球员调整很大，很多队员还没摸透小董的技术特点，不会利用小董的速度打长传，让小董完成前场的冲刺和射门。事实上，董方卓场上的角色一如当年法兰克福时代的杨晨，每次他拿球之后，场边观众期待的便是他风驰电掣般的冲刺。而小董也每每以不惜体力的奔跑来满足观众们的要求。赛场之外，安特卫普的球迷们正在操练用标准的普通话来念出董方卓的三个字。而一个叫彼德的球迷，更是向记者炫耀他用董方卓的照片做的手机屏幕背景。
面对实力比上赛季更弱的对手，小董的速度和技术都占着上风，而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也使得他在门前表现镇定自若。说话时有些腼腆的董方卓却有着明星的潜质。一次在安特卫普球迷集中的看台前受伤倒地，小董不失时机地向观众席上挥手致意，立刻激来安特卫普球迷们热情的掌声回报。一个明白自己在球迷心中地位的球员，一个知道利用观众的激情为自己和球队鼓劲的球员，十九岁的董方卓，在场上表现出他在场外用语言无法体现的成熟。
在球场上能跑能射的董方卓在生活里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做饭我不会，每天都在外面吃”，小董自己说。
恐慌于迷失在混乱语言中
夹在德法两个欧洲强势国度之下的比利时，语言十分混杂。除了法语和德语之外，当地的佛兰门语是正式的官方语言。说话时略带一些大连口音的董方卓，就要在这样一个复杂的语言环境里为离开这里登陆英超做准备，光从语言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使命。
“除了劳工证之外，曼联把我送到安特卫普，就是因为语言问题”，小董说。只不过小董自己也无法回答在比利时该如何学好曼联的工作语言———英语。安特卫普俱乐部的上上下下能够说英语的不少，但是流利的并不多。有着良好英语基础的球员，和他们在工作层面上交流并不困难。但是如果本来英语基础就不好的话，这种半个对半个的交流几乎是不可能。董方卓和俱乐部经理和教练的谈话，往往在关键时候都要卡住，好在通讯发达的今天翻译并非要时刻到场。一旦交流受阻，俱乐部经理和教练就会立刻拿起手机，在电话上和小董当地的朋友们说上一通，然后把手机塞回到小董的手里，让小董的朋友再用他明白的语言说给他听。这是一个让当地电信公司欣喜的工作流程，但未必是小董成长的最好途径。
安特卫普教练迪普里克并不十分热心让董方卓去学习英语。这位教练有他的理由，根据他的说法，有翻译在场对小董的融入球队和学习外语都十分不利。不过，俱乐部和教练无法回答的问题是，没有了翻译的小董，该究竟去适应哪一种语言呢？学习当地的方言毫无意义，从头去学法语或者德语也不太可能，而对他的未来惟一有用的语言是英语，偏偏当地又不存在这样的语言环境。
“语言课的问题，这是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问题”，董方卓说。语言问题不解决，也许是董方卓成长道路上的最大障碍。观察过球队训练的球迷们，都非常喜欢训练中勤勤恳恳的小董。但谁也不会忽视，小董往往是孤立在球队群体外的一个，每次教练的指令发出之后，他都必须得先观察其他队员的动作，然后再如法炮制。董方卓说，训练和赛前，教练从来不和他讲战术，“国外的教练喜欢让球员自己发挥，都给限制住了不好。”小董这样为教练和他的这种“零交流”进行注释。让一个十九岁的球员在联赛里完全自由发挥，也许是安特卫普教练迪普里克真的把董方卓当成了足球旷世奇才，也许是他觉得既然说了没用，那还不如不说。
憧憬于远隔千里的国青队
把董方卓买下又送走的曼联并没有忘记他，上周曼联还刚刚派出了两名教练专程来到安特卫普，观察董方卓和另一名曼联球员的表现。不过，让小董感到有些失落的是，至今为止中国足协和中国队和他以及安特卫普俱乐部都没有任何联系。
“国青队的情况我最关心了”，提起国青队还有些腼腆的董方卓顿时来了精神。“我每天上网都看国青队的消息”，站在皇家安特卫普俱乐部体育场前曼联和安特卫普的大招牌底下，面对着西下的斜阳，董方卓眯缝着眼说，“可以说，国青的每一条消息，我都仔细看过，一条也没放过”。
尽管非常器重小董场上的得分能力，安特卫普教练迪普里克也表示不反对董方卓进入国家级球队。只不过，小董本人的腰伤反而会是阻力之一。比利时联赛本赛季开赛以来，董方卓每次都只打了下半场。乃至俱乐部上下和球迷都知道，小董的标准出场时间是第46分钟。对于自己超级替补的角色，董方卓解释说，其实这并非教练的安排，而是他本人的要求。自从在一次训练中腰伤之后，他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腰伤使得他担心完不成90分钟的激烈对抗。董方卓说，这几轮的比赛之后，他还要去再找比利时当地的医生治疗一下。
安特卫普教练迪普里克
为了董，我该学习汉语
“SUPER”（好极了！），在上周六晚安特卫普对戴瑟尔比赛的新闻发布会之后，安特卫普主教练迪普里克和记者一提起董方卓，顿时满脸喜笑颜开，赞美之词泉涌而出。
记者：你在今晚开赛之前，特意邀请了翻译和董方卓在场边谈话。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迪普里克：我在训练中看见他的腰伤好像还有问题，所以想问一下，今天他能否上场。董说他的腰确实还有问题，我便决定还是让他在下半时上场。如果让他带伤打满全场，也许会就此让他失去在三分之二赛季比赛的机会。我不仅仅在今晚的比赛中需要董方卓，这整个赛季他都是我需要的队员，一直到2005年的5月8日(比利时赛季结束日)。
你平时训练时和董方卓如何交流？
我们只能指手画脚。有时候我会对他说些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语言（大笑）。不过，我特意不要翻译到场，因为我认为有翻译在场对董方卓的成长反而不好。
董方卓这几轮进球频繁，你对他目前的表现如何评价？
好极了！我对他非常满意。董每次只出场半场，但都能进球得分。今天的比赛他才上场三十多分钟就打入一球，效率很高。不过，他每次只打下半场也有优势，因为这样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我们的球队和对手的情况。下半场对手也相对比较疲倦，这样董的机会就更多了。
你觉得作为前锋，现在还年轻的董方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他只要继续这样表现下去就好了，他各方面都完美无缺。
董方卓在比利时联赛表现好了，极有可能引起中国国字号球队的注意，你会愿意让他走吗？
当然，如果中国国家队需要他，我们当然会放行。有机会打国家队，球员也才能有更高的成就感和自信。让董方卓从目前的水平进入更高的一层次，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
中国队主教练阿里·汉是荷兰人。
我知道。他还曾经是安特卫普的教练呢。当年他担任安特卫普教练时，我在比利时的另外一支球队踢球，我和他尽管不熟，但在场边曾经和他说过几句话。你知道，搞足球的总有些共同语言。
关于董方卓，中国足协或者阿里·汉和你联系过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要是中国足协或者阿里·汉和我联系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我等待着阿里·汉的来电。我和董方卓现在会一起努力，把他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也是他来安特卫普的目的。
你是否觉得应该再送董方卓去进修一下英语？
不用。为了董，我想我应该去学习汉语。
（特约欧览传媒/司徒家客安特卫普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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