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报道/何德刚
提到大连，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足球。因为足球给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老百姓所带来的乐趣和荣誉实在是太多了。大连历来盛产国脚，像戚务生、迟尚斌、林乐丰、杨玉敏等老一批国脚不用说了，今年三级国字号队伍里也有非常多的大连球员，国家队里有郝海东、李明、王鹏、季铭义、周挺、孙寿博再加上大连籍教练员有10人之多，国奥队里有阎嵩、季铭义、胡兆军、安琦、王圣等6人，国青队里也有周海滨、赵旭日、冯潇霆、朱挺、邹游等均为大连球员。
因此，像大连这样的城市，拥有一支高水平的职业球队是必不可少的。实德队就是这样一支英雄的球队，实德队与它的前身万达队联袂，曾在10年甲A联赛中7次夺冠，创下了中国足球史上一个很难逾越的纪录。然而，足球城大连仅有这样一支高水平的职业队似乎还远远不够，它还应该有良好的球场和相关的设施，更应该有雄厚的足球人才储备，具体了这两个基本条件，足球城大连才会久盛不衰。可实际上，大连在场地设施和人才培养方面的现状越来越难以让人满意了。
这是一段提起来就会让大连人脸红的历史，2003年2月亚冠小组赛在大连进行，4支球队必须要有4个休息室，可主赛场大连市人民体育场原本只有两个休息室。无奈之下，组委会方面“因陋就简”，把两家体育用品商场临时改为球队的休息室——满墙的运动服被一块厚厚的帆布遮掩起来，再随便放上几把椅子，简易到不能再简易的球队休息室就这样临时“建成”了。用破烂不堪这四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一项亚洲A级赛事的筹备工作最后被搞得如此狼狈，实在让人失望，亚足联官员揭开厚厚的帆布就被这种场面惊呆了，这种条件当然很难让他们满意，但比赛在即，临时改变赛区已经不可能，亚足联官员只能带着满腔的愤怒作出妥协。
足球城面向世界时的尴尬绝对不止这一次，2004年5月4日，亚冠小组赛实德队最后一个主场对泰国泰京队，来自日本的比赛监督早就听说过大连实德队的大名，也非常清楚大连足球在中国甚至是在亚洲的地位，因此此君早想一睹大连队的风采。可当他第一次来到大连市人民体育场时，竟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半个世纪前建造起来的这座体育场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到处是陈旧老化的硬件设施，最为重要的是球场的草皮和平整度都无法与日本、韩国的场地相比。他满脸疑惑地问身边的足协工作人员：“这就是大连实德的主场？这样的场地与大连这座城市太不相称了。”
两段尴尬的经历足以说明大连在足球设施和场地建设上的寒碜。在大连可供孩子们踢球的场地太少了，几十年前这样的情景算是说得过去，但到了今天大连的足球场地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就难以让人理解了。市人民体育场、金州体育场是眼下大连仅有的两个正式的足球比赛场。以前，位于大连市劳动公园西侧的火车头体育场曾承办过全国甲B联赛，可前几年这个场地翻新后成为市民健身的场所了，从此远离了正式足球比赛。大连市人民体育场建于解放前，是由日本人建造的，可以容纳30000多人，上世纪90年代市政府曾投资数亿元实施扩建工程，观众席位增加到了50000个，可除了这一点外，这个体育场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场地还是不够平整，平时对球场的修缮以及对草皮的保养也不到位。几乎所有来到这里打比赛的客队都对场地状况表示过不满。金州体育场10多年前落成后一度成为大连最好的球场，1997年亚洲十强赛时，中国足球队曾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主场地。可最近两年，由于种种原因金州体育场的状况也不能让人满意了，或者说还不如市体育场好了。今年中甲的大连长波队就是在这里打主场，有人把金州体育场夸张地形容为“菜地”。
据了解，金州体育场已经是独立的经济实体，为了创收，今年实行对社会开放，交1000元就可以打一场比赛，这样会不会踢球的人都可以进到场地里撒欢地跑，这对场地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的。大连市人民体育场已经不单单是足球场了，塑胶跑道上每天都会有一些市体校田径队的孩子在训练。东侧球门后面几年前就搭建起一排高尔夫球的发球棚，客人们可以在这里挥杆把高尔夫球击向足球场。
大连实德的主场大连市人民体育场更是因为承办各种演出和活动而遭到破坏。对球场损害最大的是每年一届的大连国际服装节的开幕式，舞台就搭建在球场上，团体表演的数千双脚板在草皮球场上跳跃奔腾，一场表演下来，草皮已经千疮百孔。可以说，每一次的服装节开幕式都是对球场的一次“蹂躏”。今年9月10日，新一届大连国际服装节的开幕式又在市体育场隆重举行，并提前半个月开始搭建舞台，迫使8月26日提前进行的一场中超联赛实德队与深圳健力宝队的比赛只好移址金州体育场进行。记者曾经在服装节开幕式之前去大连市人民体育场观察过，由铁架子搭建起来的主舞台从体育场南面10、11、12、13、14看台通过塑胶跑道一直延伸到草皮球场上，无数个铁脚架耸立在草皮上，大约占了整个球场的三分之一。而靠近主席台的球场左侧摆放了无数个白色塑料椅子，后来听说有数千名观众坐在场地里观看开幕式。而9月14日亚冠八强赛实德队与沙特伊蒂哈德队的比赛也在这里打响。搭建舞台、布置会场用了半个月时间，而拆除舞台也得个两三天。赛前一天记者又一次来到了大连市人民体育场，发现不少小球员在场草皮上往外捡东西，原来出于对服装节开幕式后场地情况的担心，实德俱乐部天天派人去了解情况，后来干脆把梯队球员派去清理球场，没多长时间，从草皮中捡出来的铁疙瘩就有数公斤之多。一球员对记者说：“大连是闻名全国的足球城，可大连足球设施在全国算是最差的了，至今没有一块专用的足球比赛场。现有的市人民体育场和金州体育场又得不到应有的保护和管理，这与足球城的名声太不相符了。”
场地设施和硬件建设上的短腿如果说只能在表面上反映大连足球名片的失色的话，那么踢球的孩子日渐减少则让很多大连的足球人恐慌。著名教练盖增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以前，大连的孩子学踢球是不收费的，可随着市场经济概念的强化，不交钱学踢球的情况基本上是不复存在了，这个变化还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这至少意味着那些困难家庭的孩子不得不远离足球，这个群体中许多有足球天赋的孩子被埋没掉了，因此中国失去了一些优秀的球员。同时，这种家庭的孩子很快就失去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据了解，在大连一个孩子想踢球每月学费约100元，一年就是1200元。这是业余时间训练的价格。如果是吃、住、练三集中的足球俱乐部，那一年的学费在8000-12000元之间，而学费之外的花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工薪家庭所能接受的。
大连东北路小学是闻名全国的足球学校，曾培养出了大批国脚和球星，如今每天至少要有120名左右的孩子在这里练习踢球，小到学龄前儿童，大到四五年级的学生，他们在五六名教练的带领下苦练基本功。表面上的繁荣并不能掩盖问题的存在。老教练贾凌福曾培养出很多国脚，其中有李应发、王洪礼、王积连、张引、许建平、黄向东以及现役球员李明等人，贾凌福说：“大连少年球员的培养已经不如从前了，首先，是大环境不行，中国足球水平总是上不去，家长们的担心越来越重，一旦踢不出来那学习也耽误了，所以让孩子踢球是有风险的。另外对少年球员的管理方面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不论是中国足协还是地方足协都对少年球员进行注册管理，这种方法我认为并不合理，或者说不利于少年球员的发展，小孩子愿意到哪踢球就该去哪，注册成为一种枷锁。中国足协规定的骨龄测试方法也不科学，有的孩子天生骨龄就大，孙继海当初就是因为骨龄大而失去了随健力宝队去巴西留学的机会，如果他因此不再踢球了，这是不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呢？”贾凌福的说法显然针对的是中国足球的大环境，但作为有名的“足球城”，大连在后备力量培养上的投入也确实乏善可陈，一位教练员在与记者聊天时说：“10多年了，各方面条件没有一点变化，场地还是原先那个样，市、区两级政府都没有投入，我们就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干活。”
4年前，各种足球俱乐部在大连有近30个，大连足球17明星培训中心、大连恒丰、大连盛泰、铁路毅腾、“于云盛足球学校”等俱乐部都有着不同年龄组的少年球队，2001年左右由市足协举办的俱乐部杯赛打得热火朝天，至少有20多个队参加比赛。可从去年开始，这项赛事停办了，主要原因是组织不起来了，各俱乐部里的学员减少，球队也少了，其年龄组参差不齐。虽然以学校为单位的“市长杯”足球赛还保存着，但这只是一个普及的基础赛事，与之相比，俱乐部杯赛对球员的选拔和培养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出现这种情况虽然与足球大环境有关，但政府部门对少年足球缺少实质性的关心与支持更是造成这种现状的主要原因。据说，为了增加本单位的创收，用于青少年足球训练方面的专款也必须通过体育局一把手的同意才能发放下去，在某些官员看来，业余训练可以不花一分钱，把钱集中起来去买房子、买地、为单位干部谋取福利更为实惠。大连一专家级人物分析说：“职业联赛那几年球市非常好，这对下面有着极强的拉动作用，孩子们的踢球热情也高，家长也支持。可现在市场萎缩了，如果再没有政府行为就更不行了，目前大连足球业余训练这块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记者在采访中还了解到了一件极为滑稽的事情，隶属于大连市体育局名下的大连足球学校已经是名实不符了。足球学校的牌子还挂在阳光下，可学校里只有举重、游泳、自行车、田径等学员，惟独没有足球学员。目前，这所足球学校位于大连星海湾广场的东侧，在几十年的历史中，大连市许多优秀足球队员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可三年前，足球项目似乎是自生自灭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为什么足球这个项目被砍掉了，反正学校已经是没有足球场，也没有足球队了。前不久，大连足球学校与沈阳体育学院合办了一个大专班，依然是没有足球学员。10多名教练无事可干，国脚级人物就有许建平、郭新源、藏蔡灵、杨祖华等人，他们目前都赋闲在家。
还有一件事情较耐人寻味，今年的亚洲杯足球赛以及2008年北京奥运会，不少城市争取到了承办足球分赛区的机会，久负盛名的足球城大连却没有一点动静。在听说秦皇岛这样没有足球队的城市都成为2008年奥运会足球分赛区的消息后，大连市部分人大代表很有意见，市政府也过问了此事，市体育局领导为此匆匆进京向中国足协表达申办2008年奥运会足球分赛区的愿望。得到的答复有两个，一是此事不归足协管；二是奥运会足球分赛区工作早在一年前就确定完了。显然，大连市错过了通过奥运会契机来宣传自己形象、改善足球设施的最好机会。一位老教练忧心忡忡地说：“前些年市长、市政府对足球给予了空前的重视，实德队成绩好了或者是不好，市领导一行人总是及时赶往开发区实德训练基地去看望球队，给球队以关心和鼓励。但这也只是限于对足球一线队的重视，对青少年球员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如果这种现状继续下去，那么用不了多久，大连在培养青少年球员这方面的优势就彻底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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