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未来，齐晖不敢想。每次做好万全的准备，却总是掉链子。回首四年，齐晖有太多的遗憾。雅典奥运上最终与奖牌擦肩而过，在最近刚结束的美国短池世锦赛，她又是铩羽而归……当这些压力像泰山一样压在一个年仅19岁、而且头上还顶着“蛙王”头衔的姑娘身上时，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公费旅游真累啊！”上周六，齐晖结束了美国短池世锦赛之旅，回到上海。像以往一样，她安慰着别人，也鼓励自己。或许这有点阿Q，但齐晖就是这样懂事。问她最想干什么？吃辛辣的川菜吧！女孩肯定地点头，她只想长长舒口气。仅仅因为辣，就好。
“而今，我真的一无所有了。”“钦点”了一份重辣毛血旺。低下头，把玩着指甲，齐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是尴尬。什么都没有了。世界冠军没有了，世界纪录没有了，连全国冠军都不是。奥运会和世锦赛，步步为营。在今秋，所有的豪言壮语，灰飞烟灭。退无可退，无地自容。坐在川菜馆，最安静的一隅。齐晖甚至希望再没有人记得她的姓和名。
可是，中国游泳队注定还要她留下。作为战士，她还必须经受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折磨。“或许，在等一个叫作涅般的传说。如果，我还是凤凰。”——又是一个自我安慰的苦笑。这还是那个永不言败的齐晖吗？想琢磨她，她却挥挥筷子：“吃鱼啊，挺香的。”
关于比赛
谁都知道，中国游泳队有个齐晖。在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她甚至是唯一夺金的希望。可惜，赛前一切良好的她，输了。在强项女子200米蛙泳，仅得第四，连铜牌的金属味，都没闻到。2004年，雅典的晴空下，满怀斗志的她，又输了。第六，这个成绩，她几乎是在水里爬到终点的。
一年前，西班牙游泳世锦赛。她的状态降到谷底，200米的距离比万米长跑还远。一周前，美国短池世锦赛，她和老对手，澳大利亚的汉森，一起跃入混合泳的水中。出发，她第四、汉森第五。半程，她第六，汉森第五。蛙泳开始，她第六，汉森第一。到壁，汉森第一，她第六。
这就是习惯看对手微笑的齐晖。休整了一个半月，她决定不游200米蛙泳。只在100米蛙泳中，找一些比赛的兴奋。“一场早就知道会输的比赛，我还是想游好。这是责任。起码，现在国家队还需要我。”临出征，齐晖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心虚”。
“然后……然后的比赛结果大家不是看到了吗？”齐晖耸耸肩。“我输了，在意料之中。其实，这次比赛的规格和水平，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高。除了少数几位奥运冠军参赛外，各支队伍基本都抱着锻炼新人的心态。这是对奥运梯队的一种检测。中国队，出征前，更是明确了学习美国先进理念的目标。所以我和罗雪娟，都没有报自己的主项。”
尽管同是征战奥运和短池世锦赛的选手，澳大利亚的汉森，却一口气连夺六项桂冠。不仅成了本届大赛最大的亮点，也以击败罗雪娟和齐晖的完美方式，荣登女蛙王的宝座。“她所发挥的水平，和比赛成绩，从世界发展的整体情况分析，并不十分占优势。但是她的体能，太让人羡慕了。要知道在奥运会前，她刚参加过澳大利亚的国内选拨赛。奥运归来，还能游这么多项。实力可见一斑！”仅凭身体素质一项，齐晖已啧啧称奇。
“所以，我和世界第一的差距又拉大了。怎么还能称自己是女蛙王？我和跳入池中的每一位选手平等。靠‘保’的思想，最后只会什么也保不住。所以，真的，以后不要把我当明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说话的神态，如同她是游走在上海街头，最平凡的一个女孩。
关于罗雪娟
积极乐观，是齐晖的天性。她总不愿提一些揪心的过往，包括不愿承认自己身心的创伤。从不懂事的孩子，到世界冠军，再到一无所有。齐晖满身的伤痛，日积月累。但是，和她的经历相比，这些真的不算什么。特别是，一个人成名后，总被迫与另一个人对比。
齐晖的“对手”，就是罗雪娟！
白领的办公室中，有句座右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对手。同行，不论关系怎样融洽，难免面对竞争的残酷。站在金子塔的塔尖，傲视群芳，也注定孤独。在中国游泳队，这个特殊的集体中，竞技体育的无情，有时更易把人的情绪逼至项峰。
齐晖一直把罗雪娟看作朋友。可当别人见到她，止不住一次次地问：“你怎么评价罗雪娟？”齐晖急了。“干什么呀！难道他们就想听到我回答：我妒忌罗罗（罗雪娟的昵称）？听我说她坏话吗？为什么一定要像敌人一样？”
奥运归来，人们再一次把压力交给齐晖。四年前，罗雪娟还不成熟，齐晖是队中当仁不让的女蛙王。也是奥运唯一夺金的希望。然而，今时今日，罗雪娟享尽风光无限，成功拿下奥运冠军。举起中国游泳队的大旗。齐晖的成绩，却一次比一次差。悉尼的第四，到了2004年的雅典，只剩第六。
“怎么可以比呢？我从没把自己跟罗雪娟比较过。现在，更不具可比性了。”齐晖说得坦然。曾经在巴塞罗那，听中国队的小队员这样评价：“齐晖还真傻，瞧见没？罗雪娟在池里比赛，齐晖坐在看台，手都拍红了！”傻吗？齐晖反问。“这是单纯的直觉反应，为队友加油，也为中国队鼓劲啊！”
都是蛙泳，一个擅长100米，另一个专攻200米。100米差距，两次触壁转身。一条红白相间的水线，隔开两道平行的泳道。只因为都是女子蛙泳———中国游泳目前唯一的优势项目。她们不可避免，成了众人议论的话柄。
“对罗雪娟，我真羡慕。特别是关键时刻，她的那股劲儿。或许，正是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总能咬紧对手。在队中，我们虽不是最会‘闹’的朋友。但总有惺惺相惜的交流。本届奥运，我的比赛日在罗雪娟之后。出水后，我整个人发软。吃了些西餐，胃更翻涌，当晚就吐了。我坐在屋角止不住恶心，罗雪娟由于疲劳也在床上整整抖了一夜。她的心脏本就不好，我很担心。所以，在比4×100米混合泳预赛时，为了照顾罗雪娟，我特意代替她那一棒。决赛时，为以防万一，我还陪她一起做准备活动。”齐晖现所当然地说，“不管外界信不信，她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关于绯闻
和夺得女子100米蛙泳桂冠的荣耀相比，罗雪娟在奥运会的绯闻，同样出彩。保持了近一年的“鲍罗恋”，随着鲍春来的失意和罗雪娟的得意，走出地下，浮出水面。那么年纪相仿的齐晖呢？她的王子又在哪里？
2003年，有人在羽毛球场，见到齐晖。在那里，她为林丹高声呐喊。随后，在上海的排球联赛，上海队对浙江队一役中，齐晖又坐在看台，一起为上海队的落败失意。2004年，奥运归来一周后，上海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上。又有人在排球赛场，发现了齐晖的身影。女孩就像球迷一样，兴奋激动，不停大声加油。再往下看，原来是上海队！莫非……？好奇的目光，搜寻着聚光点。然后，定格在15号———沈琼。
和水绝缘的羽毛球、排球，可会与一朵出水芙蓉，有交集？罗雪娟，首先给出了答案。再问齐晖，小女孩脸红了。“啊？不要开玩笑了！当初在网上读到写我大运会看排球的稿子，还真吓了一跳。这可都是没谱的事呀。”
罗雪娟与鲍春来的恋情，齐晖直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状况。“大概我这个人比较粗心，但是我也是在回国后才看媒体炒作的。在奥运村，大家天天见面，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后来回想，好像是这么一个细节，挺像这么回事。当时，我和教练，还有罗雪娟和她的教练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在奥运村，吃饭都是自助式。但大家拿好菜，总会坐在一起。我和罗雪娟刚好走在一起点餐。这个时候鲍春来，从旁边走过。嘴里好像还在念叨什么：我在那儿等你。我愣了一下，看看周围没有羽毛球的队呀。也没多想，反正不可能是在跟我说话对吧？罗雪娟点完餐，也很平常地和我一起坐到教练那儿吃饭。现在想来，这话莫不是对罗雪娟说的吧？”
那么，齐晖究竟有没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连忙摆手，齐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倒是想啊，可就是没有。喜欢林丹的人多着呢，我跟他真的只是好朋友。千万别瞎炒这种绯闻。万一林丹心仪的人看到了，我岂不成了恶人。绝对没有的事！”那么沈琼呢？这回齐晖歪着脑袋，思考了半晌：“欣赏吧。”
回想2003上海队在主场负于浙江队的那场比赛，齐晖就郁闷。“那天，我闲来没事，就决定去场排球。没想到，开赛打得这么好，最后上海队还是输了。一直看到晚上10点多呢！走出场又累又气，刚要说话，才突然发现喉咙都喊哑了。不过大运会上，上海队打天津队，还真精彩。过瘾！”至于沈琼，齐晖无法将他归类。“我们只是认识，最多也就是普通朋友。我很欣赏他在场上的发挥。场下，他也是个平易近人，好脾气的人。应该算上海式好男孩。发展？这可真没想过。”
不想2008
所有人都在想2008，只要他/她有这个机会梦想。可是，齐晖说自己不敢憧憬。“先静一静，放松一下神经。起码把时差先倒过来。其他的事，再看吧。2008的北京，一定很完美，只是不知有没有我。”
是的，不敢想。每次做好万全的准备，却总是掉链子。回首四年，齐晖有太多的遗憾。“上届奥运会上，其实我的状态还行，只是压力太大，没有发挥好。回来后，我逐步调整。世锦赛也比得不错。我甚至那时自信到肯定地对朋友说，一定要拿全运会冠军。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落空？去年世锦赛，一直在生病，没有比好。大家安慰我要为奥运会加油。我也这么期望。为此还特意改变训练计划，加强前100米的速度，加大力量训练，带动后100米。可效果却不尽理想。再改回来，已经晚了。我自以为一身轻松，到了奥运会，才发现，失了方向。”
加之，最近的美国短池世锦赛，又是铩羽而归。齐晖不禁自问：还能再奢望吗？明年7月有世锦赛，那是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10月，还有全运会。南京可会是福地？“一切都是未知，我需要重新思考、重新出发。首先要寻找的是新的目标。世界冠军、世界纪录，如今，已遥不可及。我必须有一个机会，先向自己证明：我还行。然后，才谈将来。”
那么以十运会为契机如何？“全国冠军，并不比夺得世界冠军容易。大家平时一起训练，知己知彼。尽管在国家队，我的成绩在女子200米项目，还有一定优势。但到了全运会，比赛时，不可测因素太多了。没准又像上回那样，输得无话可说。所以，现在不提夺冠。”
真的不想2008年奥运会了吗？“当然想，有时做梦醒来，我都会问自己现在是哪年哪月了。离开那池水，我走记者席，闪光灯让我无措。走回休息室，我才意识到自己好累。在国家队，我又该给自己怎样的定位呢？我可以不在意外界的嬉笑怒骂，父母亲友，也可以包容我的成败。但，职责不允许我退缩。这种无奈，谁都无法体会。”
人被逼到绝境，惟有背水一战。在奥运会跌倒，想重新找回自己，也必然是在奥运会。人生已有太多遗憾，齐晖嘴上不说，心里却依然渴望再一次尝试。距离2008年，4年的时间，等待太长。因此，她不想。只要走到眼前的路，就还有未来，不是吗？（记者 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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