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10月30日凌晨,第36届世界奥林匹克国际象棋团体赛在西班牙马洛卡落下帷幕,中国女队以11胜1平2负的优异成绩获得冠军,取得奥赛四连冠。在本届奥赛中,复出的棋后谢军在中国女队的夺冠路上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是战胜俄罗斯世界亚军科斯坚纽克、逼平前世界冠军苏珊·波尔加和齐布尔达尼泽,为中国女队夺冠扫清了几乎所有的障碍。北京时间10月29日,中国女队2比1击败印度女队,提前夺冠。当天凌晨,记者通过越洋电话采访了谢军。
拨通中国国际象棋队翻译田红卫217房间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3时,巧的是中国女队刚刚从酒店的自助餐厅吃完饭回来,谢军和赵雪恰巧就在田红卫的房间。对于记者的采访要求,谢军显得“深明大义”,把几个同样希望采访的随队记者都推到了第二天。“我们还是先照顾国内的记者吧,越洋电话打过来不容易。”
经历了结婚生子、读书,加上出任北京棋院院长,谢军在离开赛场三年之后,又重新坐到了她熟悉的64格棋盘面前,出任本次奥赛中国女队的领军人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而我们的话题也就从她的复出开始。
棋无止境
记者:这次奥赛,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就是谢军还是宝刀不老,很多人说你是一个天才,如果你这几年不离开赛场,国际女子象棋界还是会被你统治?
谢军:1999年我成为沿袭72年传统赛制的最后一位女子世界冠军,2000年12月我赢了秦侃滢成了新赛制的第一位世界冠军,加起来一共是4次个人赛冠军两次奥赛团体冠军,我觉得从成绩的角度来说,这些荣誉已经可以充分地评价一个棋手。
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直是我的梦想,只有这样人生才会更加完满,另外完成学业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所以我选择了远离赛场。但是一些力所能及的比赛我还是在参加,像2002年的全国体育大会我就是在怀着女儿的情况下拿到冠军的,所以说我也没有真正离开过赛场,现在我还有国际棋联女子委员会主席、中国国际象棋女子推广委员会主席以及北京棋院院长的职务,可以说我的这一生都会和国际象棋紧紧拴在一起,分不开了。
记者:母亲、妻子、女儿、棋手以及领导,你一个人扮演了五个角色,这会不会对你的棋艺有影响?
谢军:客观地说肯定会有影响。我32岁才有了女儿,我会尽量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给她更多的母爱;另外老公常年在新加坡工作,我同时还要担负起照顾父母的责任;在学校和棋院,虽然自己很辛苦,但是有各方领导大力支持,我觉得在事业上和学业上我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比如说我在北京棋院的工作,其实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很多事情并不像外界想像的那么简单容易,在棋盘之外的这些磨砺其实反过来也让你对人生对棋道有一种新的感悟,可以使你总保持着激情。”
记者:和2000年那时候相比,你怎么看现在你自己棋的内容?
谢军:从棋艺上说,我觉得自己还有提升的潜力,但是难度很大。在我这个年纪,从心理上驾驭自己比从技术上驾驭自己要难得多,只有从心理上实在地把握住了自己,很多事情才会有突破,棋艺也是其中之一。
记者:你提到对棋的感悟,可以举一个例子吗?
谢军:下棋是对人生成长的一种体味,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我拥有了辉煌,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低潮——就是1996年卫冕战输给了波尔加,摔过一跤再爬起来,我感觉可以面对任何挑战了。
其实驾驭自己就必须先战胜自己,然后才具备战胜别人的资格。我的国际象棋生涯中也在不断地实践着这点,1999年赢了加里亚莫娃,重新夺回女子世界冠军,让我感慨万千,因为在女子国际象棋41年的历史上,我是第一个卫冕失败后能重新夺冠的棋手。失而复得的努力非常艰辛,整个过程对于人的意志是一种极大的考验,我的心理要是脆弱些整个人就垮了。
记者:据我们所知,现役的中国女运动员能够读到博士的只有你和邓亚萍,可以简单谈一下学业的情况吗?
谢军:基本上都是和棋沾边的课题。读硕士研究生时,我学的是比较体育,主要研究棋类项目中智力因素和性格等非智力因素孰重孰轻,博士生阶段主攻的是棋类比赛中双方的心理变化及棋类运动对运动员心理的影响。
复出无悔
记者: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再次为中国队征战奥赛?
谢军:今年4月的国际象棋女子世界锦标赛我们输得很惨,包括赵雪在内的5名棋手都在前两轮之内被淘汰,许昱华在八进四的时候也输了,这是13年来世界女子个人赛第一次没有中国棋手的身影;另外去年的亚洲锦标赛印度队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冲击,她们拿走了个人赛的亚军,团体赛和我们战平。棋队在分析了整个形势之后,认为几个主要的对手在这两年内实力都有不小的提升,中国女队今年的卫冕将会非常困难,尤其是在没有了诸宸以后,情况更是如此。因此,从去年年底叶江川、还有女队的教练张伟达就开始陆续地找我谈,希望我能参加这次奥赛。
记者:对于复出有没有什么心理上的斗争?
谢军:可以说,我没有选择,这支队伍培养了我,成就了我,所以在它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只有全力回报。这个时候,个人荣誉的重要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我们这次参赛的队员大多比较年轻,有的缺乏大赛经验,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护队友,冲在前面,做出表率。因为我在第一台,能够把最强的对手都接下来,尽可能平稳地发挥水平。每个台次都有不同的定位,作为一台,我的作用是稳定军心,把整支队伍往最好的方向推进。
记者:为此你付出了很多?
谢军:是啊!首先心理上重新适应棋手生活远比技术上要难。甭说别的,仅平时训练的效率与自己的责任感就不成正比。以前是摆过的棋想忘也难,白天下了再臭的棋晚上倒头就睡。现在可好,上午摆过的棋下午看起来都觉新鲜,只好挑灯夜战自己加小灶;好不容易睡着了,一觉睡过之后还搞不清自己到底睡过没有。竞技体育,重新适应高强度压力下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在体力上也需要加练,毕竟年岁大了,要想在连续作战的奥赛上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体力非常关键。封训的时候每天爬山我都要比队友多转一个小时,为的就是增加自己的体力。另外新的训练技术方式也许要我去磨合适应,以往备战,电脑只是起到一个图书馆的作用,从对局库里找出对手的棋局之后,几个棋手便开始围在棋盘前就某个变化展开讨论,绞尽脑汁希望从中挖掘出一些新内容。而现如今,每个训练桌上都摆着若干台笔记本电脑,打开那些专门的棋艺软件,电脑便开始和棋手一同工作起来,我要学着怎么去用电脑分析自己棋的问题和毛病、找出相关的对策等等,这算是我们这种老一辈棋手的又一次“充电”吧!
哀兵必胜
记者:说到这次奥赛,一开始女队顺风顺水,但是到打印度队之前的三轮比赛两负一平,是过于放松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谢军:还是和对手实力的增强有很大的关系,格鲁吉亚、美国、俄罗斯、印度,再加上中国队这基本上就是可以代表当今女子国际象棋格局的几支队伍。彼此之间比赛的输赢本身就很正常,而且中国队是领先者,队员们下到这个关头可能也会有一些紧张,像赵雪就出现了连续三次打将的违例,把一盘赢定的棋就这样送出去了,这些都非常可惜。赛程上我们恰恰是从第8轮打俄罗斯开始场场都是恶仗,输给了美国和格鲁吉亚之后,我们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在分数上还领先3分,主动权在很大程度上都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记者:相对于上届来说,中国女队这次夺冠还是显得比较顺利?
谢军:现在可以向大家透露,其实女队这次也做好了夺不了冠的准备,我们自己内部的目标是“保三争一”,但是可以说是哀兵必胜吧,我们在开局就确立了不小的领先优势,让我们在后面的比赛有了很大的资本。当然从这次我们几个棋手的发挥来看,还都算不错,赵雪现在还是处于台次胜率的第一,黄茜也发挥得超出大家的期望,去年女队拿冠军是28.5分,今年还剩一轮积分就达到了29分,这说明我们自己和自己比还在进步,夺冠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记者:最近的4轮比赛你连续在一台出赛,但是都下成了和棋,这也是战术上的安排需要吗?
谢军:其实像和齐布尔达尼泽及波尔加还有匈牙利选手的几盘棋我都是后手,她们全是上来就摆出了和棋的架势,齐布尔达尼泽那盘我还专门请示了教练,只有对科内鲁这盘是按照教练的意图下成了速和。
记者:据说与匈牙利队的比赛之后,你发生了神经性呕吐?
谢军: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用脑过度有些疲劳,可能引发了神经性胃炎和痉挛收缩,不能吃什么东西,不然就会吐,现在我也基本上是吃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正常,因为本身我的胃就不太好,再加上年纪大了,这几年也没有参加过系统正规的训练比赛,重新参加这样高强度的大赛,在体力和心理上消耗得比别人多,可能就会有一些反应。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两天我会休息调理一下,也不用吃什么药,应该会很快恢复。
记者:有了这次成功的复出以后,你会不会考虑在之后的世界大赛和奥赛中再次出马呢?
谢军:(笑)我这样的老同志老出来,不就是挡了年轻队员的道了吗?就奥赛来说,我觉得有诸宸、许昱华、赵雪这个框架在,加上年轻队员,中国女队下届奥赛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实现五连冠,到时候可能大家也就不会想着谢军了。至于个人赛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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