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多年前,东京还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小渔镇,当时叫作江户。1457年,一位名叫太田道灌的武将在这里构筑了江户城。1603年,日本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德川幕府,江户城成了德川家族居住的城池。尽管皇室还在京都,江户城却成了事实上的政治中心,史称江户时代(1603年—1868年)。1868年日本开始了明治维新,也是在这一年,日本皇室从京都迁到江户,改其名为东京。
东京与京都,一在关东,一在关西,它们几乎串起了一部日本的历史。有人说,东京代表活力充沛、今日的日本,京都代表古色古香、过去的日本;东京是日本的头脑,京都是日本的灵魂。
完备的竞技体制如果说在江户时代之前,在日本,围棋主要还是作为宫廷、贵族的风雅玩物,到江户幕府时,开始设立棋所,作为在寺社管理下的棋界管理机构。德川家康还授予以算砂为首的七名棋士优厚的俸禄,从这七人中,产生了后世本因坊、井上、安井、林四大围棋门派。俸禄实行世袭制,这四家也就成了幕府公认的“官赐棋院”。
宽永三年(1626年),德川家康又确立了“御城棋”制度。每年11月17日,在江户城的统治者面前举行“御前比赛”。由七段以上的高手预先对弈,届时再在御前排开供将军观赏。这成了展现各大家围棋实力的最好机会。
元禄时代(1688年—1704年)在本因坊道策的主持下,又确立了段位制,从初段到九段。同时也确定了不同段位间对弈的规格。从而使棋手的棋力有了具体的评判标准,也使棋手间的比赛有章可循。九段即为“名人”。
日本在接受了中国围棋后,在继承了中国围棋的风雅传统的同时,又大大强化了围棋的竞技的一面,并且将棋上的胜负上升为一种精神、信仰之道,这就是武士道精神。中国传统文化往往把各种竞技都看作是“戏”与“艺”,日本围棋则在江户时代初期,开始获得独立的身份,建立了较完备的竞争机制。围棋门派的形成,“棋所”的设立,御城棋制、段位制等的确立,标志了围棋的职业化、制度化。正是在这样一种体制下,各大家之间形成激烈的竞争。几百年中,争棋不断。每一次争棋都事关本门的荣辱兴衰,因此才会有棋盘上的拼死相搏,有“因彻吐血”之局。有人用“菊与刀”来概括日本文化,其实,它也代表了日本的围棋。
明治维新与围棋改革
1868年日本开始了明治维新,也是在这一年,日本皇室从京都迁到江户,改其名为东京。这是日本由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转型时期,西方文化大量涌入,传统文化受到冲击。政府无力顾及围棋这类虽风雅但毕竟与国计民生不直接相关的东西。四大家沿袭二百余年的俸禄被取消了。除本因坊一家尚苦苦支撑,其余三家均难以为继,宣告退出历史舞台。
面对围棋的衰微,在逆境中,棋界的一批有志之士为弘扬棋道,重新组织了棋艺研究会。明治十二年(1879年),村濑秀甫、中川龟三郎等在东京发起、组织了新型的围棋社团“方圆社”。“方圆社”成员不少曾是坊门弟子,但他们公然与秀荣的本因坊家对抗,独自主办比赛,发行段位证书,出版机关杂志,指导业余棋手,从而形成坊社对峙的局面。
大正时代(1912年—1925年),日本围棋界继续酝酿着变革。一方面,新闻媒体开始介入围棋,不少报刊纷纷开辟围棋栏目,围棋的专刊和单行本陆续刊行,给棋界带来一派生机。另一方面,在棋界,坊社对峙的局面又面临着改变。大正11年(1922年),雁金准一、铃木为次郎、高部道平、濑越宪作,脱离方圆社结成“裨圣会”。“裨”即副,意思是仅在圣者之次。于是,在棋界形成了本因坊家的中央棋院、方圆社、稗圣会三足鼎立的局面。
稗圣会首先在围棋规则上向传统挑战。它废止了规则森严的段位制,一切对局都采用分先方式,并且规定时间为对局双方各16小时,超时判负;还有,在对局暂停时,不限黑方或白方,只以时间为准。这一切变革,意味着围棋开始打破森严的等级制度,向平等、公正的现代竞争原则靠拢,在当时因循守旧的棋界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1923年9月1日,关东地区发生大地震,三家院社均元气大伤。时大仓财阀的主人大仓喜之郎提出,若本因坊、方圆社、裨圣会三家能摒弃前嫌,精诚合作,他将给予经济支持。在此背景下,1924年5月,团结各派力量的日本棋院在东京宣告成立。这是围棋体制的又一次具有革命意义的变革。
日本近代围棋,是四大门派对立、合作、竞争、发展的过程。到二十世纪,唯坊门一脉尚苦苦支撑,但亦出现后继乏人的状况,加上坊门历代弟子为继承权之争纠纷不断,鉴于此,1937年,最后一代本因坊秀哉作出一个划时代的决定,将本因坊的称号转让给日本棋院。“让具有实力的强者继承本因坊吧!”本因坊门400年的历史宣告结束。本因坊的世袭制度让位给更具现代精神的公开、平等的竞争体制,可谓意义深远。
名人告别赛:终结与开始
1938年6月26日,最后一代名人本因坊秀哉的告别赛在芝红叶馆举行了开棋仪式,对手是经过选拔赛打上来的木谷实七段。比赛从箱根到伊东,几易对局场地,历时近半年,以名人执白5目负告终(黑先不贴目)。1940年1月18日,曾经叱咤风云的名人寂寞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局棋。川端康成在小说《名人》中写到,秀哉乃是日本围棋传统的代表人物。而告别赛,则预示了时代的转折与交接。比赛是按照现代方式进行的,限时制、禁闭制、封手制,它更符合现代公平、平等的竞争原则,对于习惯了随心所欲的名人来说,是一种限制。可以说,传统的名人是以现代方式进行了一场与传统告别的比赛。现代“合理主义”与传统棋道的优雅之间不可避免发生着冲突,但最终,现代“合理主义”胜利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一个旧的世代终结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这是日本围棋从近代到现代的转型。尽管川端对此无限感伤,但却不可逆转。从竞技的角度说,这种转型无疑是围棋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当然,其代价是川端所忧虑的围棋的风雅传统的丧失。当围棋纯粹成了一种竞技,其后果,已经是要到许多年以后,到今天,人们才开始有所意识。 (何云波)
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