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汉意外地脱掉了他那件粉红色的衬衫(虽然事后他会为此而后悔万分),粉红色总之显得有些柔弱,有点儿落于俗套,甚至有点儿暧昧的意思,而这一次,阿里汉似乎想摆脱过去他所有的记录——包括尽管幸运,却从来没有幸福过的粉衬衫。
只不过这一次,粉色固然没有给中国足球幸运,他的新条纹衫则直接与中国足球一起走进坟墓。
19:45国家队中方教练走到了场边,与阿里·汉、德容一起,似乎在进行着赛前的最后一次会议。这时候中国队已经拿到了科威特与马来西亚双方的出场名单,而阿里·汉还在向他的两位中方助手,不停地解释着他自己那一成不变的排兵布阵。
20:13 中国队开始出场,阿里·汉与助手德容跟在其后,显然是看台上球迷的欢呼声令他觉得受用,他走得特别慢。
与米卢带领国家队比赛时,总把训练用球摆在场边成V字型不同,一成不变的阿里·汉喜欢的是那个正方形般的图案——四平八稳,这也许可以令他感到更安全。
现场宣读完中国国家队的名单,当播音员念到阿里·汉的名字时,刚刚还向阿里·汉表现出欢迎的球迷们,突然又开始嘘声四起。好在这个时候,阿里·汉只能顾着在休息室里与他的队员们,进行着最后一次的赛前动员。
双方球员出场后,教练席前围满了记者。也许是怕影响阿里·汉的心情,官员们开始驱赶这长枪短炮的包围阵。倒是德容与阿里·汉主动地站到了前面,认真地唱完国歌才回复到平静中去。
8分钟,李金羽打入第一粒入球,李铁是第一个从替补席上跳起来,阿里·汉竟表现得比德容更为沉着,当李金羽习惯性摆完POSE时,阿里·汉竟然是惟一一个催李金羽快点儿回到场内开球比赛的人。
从第8分钟到第28分钟,中国队获得的射门次数以及破门机会,早已远远超过了20次,可是一次都没有能够形成破门。“我们的球员在比赛中100次射门里,能够有5次洞穿对手的大门。”阿里·汉赛前说得最多的话,在这个时候成了令他最为紧张的原因,也是他赛后说得最多的遗憾与难过。
比赛本身的各种可能,衍生了每一分钟每一个进球的敏感性,阿里·汉在中国队上半场尾声与下半场开赛时接受到的喜悦有多大,他遭受到的随之而来的打击就会有多重。
科威特队与马来西亚队之间迅速上涨的比分,令天河体育场的气氛开始凝重,而阿里·汉与整个中国队的球员们都坐不住了。
郑智罚丢了一枚重要的点球,李铁撑着坐席的顶篷,翻译董铮开始向场上传递科威特11敌10已进四球的消息。阿里·汉坐不下去,哪怕是一秒钟他也无法令自己安然于座位之上。射门不能转化为进球,阿里·汉永远不可能得到可能的哪怕一点点宁静。
换人,阿里·汉能做的就是换人。他不能把球亲自放到香港队的球门里去,这甚至可以上升到恐怖层面上的焦急,使他本来就眯缝着的右眼更小了。郑智终于被推上了前锋线——这时科威特已经6:1领先于马来西亚。
郑智压上之后,阿里·汉却突然退回了教练席,冲出来向场上大喊大叫的,是徐韬与李树斌。中国足球在这个时候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每一次射向球门框之外的皮球都成了砸向中国足球肉身的重锤,而每一次都令中国足球血肉模糊。徐韬当着阿里·汉的面看起了手表,时间已经不多,中国足球可以有的从地狱抵天堂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了。
阿里·汉,死一样的静。
或者说,比死更静。
与其把李玮峰的入球说成是中国足球最后吐出的一口浊气,不如说那是嘲弄阿里·汉及中国足球黑暗明天的一个气泡。悲剧如果没有欢喜来映衬,悲剧的力量就远不够强大。
坐在发布厅的时候,连阿里·汉的翻译董铮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我不用再给队员说些什么,看看他们的眼睛,就什么都知道了。体育比赛的这个时候,是最难受的,但是体育比赛中你必须接受一些这样的事实。”他觉得惟一遗憾的就是队员还是有一些机会没有把握住,“我不想再对比赛说什么,他们做的很好,只是门前反应应该更快些,再多进两个球,那样我们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真的尽力了,我们还是多想想未来吧。”尽管声音暗哑,尽管心情沮丧,阿里·汉却在中国足球已经被科马之战的比分挤出八强赛后,依然肯定地告诉他的球员:“比赛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权怀疑别人!”
阿里·汉没有流泪,甚至眼睛都没有红。这个生日愿望落空的荷兰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可以批评但别去毁掉!他也许不知道,他可以轻松地选择脱下或者穿上他的粉色衬衫,却不能阻止中国足球沉重的死亡。
记者 王印毅 范天亮 广州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