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记者谢锐大田报道 第9届三星杯世界围棋公开赛半决赛于19日在韩国大田研修院结束,古力七段在第2局比赛中快胜韩国“不败少年”李世石九段后,在第3局比赛中告负,无缘决赛。另一场半决赛中,王檄五段2比0胜周鹤洋九段,王檄将与李世石争夺本届三星杯冠军。
9点5分:李世石出现
早晨的三星研修院宁静安详,空气清新,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一尘不染的石板路上。我们还在花园里散步,抬头竟看见李世石和他的哥哥李相勋从对面楼走出来。李世石身着黑色休闲装,步子很快。奇怪的是他为何来得这么早?看到他的哥哥也在,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在18日晚,我们再也没有听到隔壁的李世石尖尖的声音了。可在17日晚,首局比赛获胜的李世石玩牌聊天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
比赛还有20多分钟才进行,李世石跑到对局室外,点燃了一根烟,李相勋则去给弟弟冲了杯浓浓的咖啡,端来给李世石。
李相勋本来没打算来三星研修院,但看到李世石第2盘脆败,这才在18日下午匆匆赶来。和李相勋同来的还有李世石的姐夫。自幼丧父的李世石在情感上对哥哥和姐姐依赖很深,事后看来,李相勋之举对李世石获胜影响不小。
9点20分,古力和杨一教练出现在来对局室的路上,古力玉树临风,步履轻松,和李世石表情迥异。
王檄:太臭了!
第3局进展明显比第2局要慢多了。杨一教练统计,前天1小时内两人共下了83手,但这天两人在1小时后仅下43手。
棋局缓缓地进行着,两人都不急着出招,这一点都不像是两人昔日棋风。周鹤洋开玩笑说:“我现在看出来了,古力和李世石都属于厚重型的。”话音刚落,当执白棋的古力大张下边外势时,李世石还是忍不住钻了进来,王檄五段一看笑道:“李世石忍不住要‘洗’了。”一番交接过后,周鹤洋和王檄认定,李世石动手过早,并不便宜。
对局中的古力大概也是基于如此判断,由此铸下了大错。
随后古力的招法只能用“过于厚重”来形容了,一招比一招沉得住气,李世石大块轻松出头,扬长而去。这时出去一会的王檄回来指着棋盘说:“古力该这么下了吧?”听得大家一愣,得知现在该李世石下棋,王檄忍不住惊叫一声:“啊?这棋还该黑棋下?”
也难怪王檄惊叫了。周鹤洋说,古力在这里实在太缓了,而且几乎令人绝望的是,古力接着又慷慨无比地放弃了右边的打入,让李世石无比舒服地围定边空。“这两手棋太臭了!”王檄急了,他刚刚还和周鹤洋在研究打入后的种种变化,结论是古力没有吃亏的道理,但现在古力等于无条件地放弃了一次机会。
因前一天的第2局比赛结束太早,晚起的很多韩国棋手都还没看到进程,比赛就结束了。9日,崔明勋、朴永训、宋泰坤、元晟溱等韩国年轻棋手早早地来到研究室扎营,曹薰铉九段一如既往地早到,和他们一块摆棋。韩国研究阵容空前强大。
古力的优势意识还在继续,就在古力接着又放弃右边空,中腹强行作战无果后,王檄都含糊了,他让翻译刘佳去问问韩国棋手形势究竟如何。宋泰坤说:“黑棋(李世石)好,好不少。”但一边的崔明勋接话道:“你说这话也太早了吧?”曹薰铉此刻准备去电视讲棋了,但不知怎么,不久网络上即出现了“曹薰铉九段说,李世石已经赢定”的所谓现场消息,搞得大家都哑然失笑。
午餐:李世石粒米未进
12点半封盘。李世石随即出现在餐厅,但他对已给他准备好的饭菜熟视无睹。早上他没有吃早餐,中午他又不吃一口,感觉就靠烟支撑着一样。
“上午我去看比赛,几次看到他匆匆地跑出来,猛抽几口烟后就赶快将烟掐灭,跑进对局室。要是有人说李世石不在乎,不紧张,我第一个不同意。”杨一教练说道。
但古力的胃口一点都没有受棋局影响,他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才回房间。但因为周鹤洋和王檄心情不振,因而午餐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回房间的路上,杨一主动地说起了棋局,他说,虽然古力形势不好,但远未到败局已定的地步,下午他只要冷静应对,肯定还是有机会的。
但周鹤洋和王檄的意见却是,实实在在地说,李世石的形势要好不少,古力要逆转难度很大。
周鹤洋:悬念到最后
下午续战不久,很奇怪的,古力竟在右上角出现了惊人的误算,打入数子全部被李世石吃净。来晚了一会没看到进程的周鹤洋和王檄大惊失色,赶忙回看过程,两人沉默良久,然后周鹤洋说:“这回真的要完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算呢?”
韩国那边的研究阵容已经没人了,过了半天,朴永训一人进来,看了看后也转身离去。不用说,他们已经认定,棋局胜负没有任何悬念了。
监视器里古力还在坚持着,只见他一连串的非常招法先后出手。但周鹤洋闷闷地说:“古力要发力了,但就是‘洗’出来也不够啊,而且这种时候人一急,反而会亏得更多,古力的第一盘就是这样,这一盘恐怕又是如此了。看来,冠军悬念非要留到最后了。”说得大家心情沉重极了。
古力还是认输了。大家涌进对局室,两人开始复盘,古力脸色苍白,低着头一个劲地摆棋,李世石则难抑兴奋,不时抬头偷偷地看一眼古力。宽大的对局室里,众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无声的复盘。
研究室里,刘佳问三星火灾保险公司常务理事朴德洙,决赛将在何地举行,朴德洙说,三星方面已经作出了决定,如果古力赢了,决赛地点将放在上海,现在古力输了,决赛就放在汉城或者釜山进行。比赛时间原来考虑到古力要参加11月初的NEC杯半决赛,相应作出了调整,现在重新改回来,还是在12月7日、9日、10日三天进行。
杨一有些感慨地说:“古力这一输很大啊,中国棋手提前夺冠落空了,比赛时间和地点都改了,现在还不知道对他本人的打击有多大,会影响他多长时间。”
王檄胜机:求质不求胜
记者谢锐述评 三星杯半决赛,古力再次让我们见识到了在大胜负面前,一流棋手剧烈起伏的心理历程。1比1平后,一向攻字当头的古力竟想到了守,守本也不是错,但守到退缩这一步,自身风格丧失事小,对胜负的茫然才是灾难。在这里,变也好,不变也罢,唯一不能改变的,始终是平常心态。
在巨大的功利诱惑之下,在大胜大负面前,无论是谁,要做到平常心谈何容易。不经过千锤百炼,哪能轻易练就?
王檄不是老聂、李昌镐这样具备异质之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大胜负面前,他也不可能不动心,没有一丝杂念,但他还是有着非常人素质的一面。最了解王檄的人大概要算是其恩师杨一了,杨一说在三星杯半决赛两盘棋中,王檄的棋和心态已达到了相当的境界。第一局,中盘时拥有10目优势后,一直平稳运转至终局;第二局,在对手周鹤洋出现了疑问手后,立即快刀斩乱麻,不给周鹤洋半点逆转之机。
王檄看似随和平常,其实内心执着倔强,自有丘壑。在三星研修院的日子里,我们多次见到他静静摆棋的身影,哪怕是在打进决赛之后,他也不曾轻松片刻;19日古力告败,王檄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电话线,静心备战,陪伴他的只有一本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不敢妄言王檄在不久将进行的三星杯决赛一定会如何,只是想说,尽管这么多年王檄一直没脱颖而出,但他甘于寂寞,从未放弃。2004年他终于有了喷发迹象,也是功到自然成的结果。有了这种心态和信念,一时的三星决赛又值几何?
即便是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王檄在棋上已不输李世石,李世石所拥有的只是屡进世界大赛、三夺世界冠军的绝对经验优势,但是,半决赛对古力他尚且紧张兮兮,决赛他真的就能视若无物?
王檄的确是不具异质之人,但异质之人能成就的功业他也不一定做不到。
古力:对不起,对不起
记者谢锐大田报道 大田之败对于古力来说,肯定是终生铭记了。即便是他日后能在世界大赛决赛中战胜李世石,他也不可能忘记此次之败。
观战的杨一一直在唉声叹气,他叹惜的不是古力在最终局落败,而是古力竟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输棋:“真是奇怪,他怎么会有优势意识呢?这后边一连串几乎就是昏招组合了。”
输棋后的古力让我们很陌生,他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回到房间,也不开灯,就坐在地上开始拨电话。
晚餐时,杨一让翻译刘佳过去叫古力一同外出吃烤肉,想让他的情绪缓过来。韩国烤肉是古力的至爱,自14日来三星研修院起,古力每晚雷打不动要吃烤肉。
刘佳推开房门,只看到古力一人坐在房中间发愣。得知杨一教练的好意后,古力不忍拒绝,还是跟着大家一块出去了。
但这晚的古力和以前明显不同,过去滔滔不绝的他难得说上一句,对于酷爱的烤肉,也没有昔日的好胃口。杨一只好一遍遍地举出类似常昊在世界大赛决赛中五连败的例子来宽慰古力。也许是形同父亲的杨一说动了古力,抑或是古力不忍再让杨一失望,他的神情好转了不少,也开始动筷子吃起了烤肉。杨一才松了口气。
从烤肉店回来后,我们再去看望古力。尽管事先有心理准备,但我们还是为我们看到的一幕而吃惊:古力打开门后,旋即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默默沉思,等我们将早已想好了的话说出来后,古力还是无语,然后突然说出了一句令人动容的话来———“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家……”
古力虽然没有当着我们的面哭出来,但我们相信,在内心里,这位高大英气的小伙子已不知哭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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