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很少刮大风,也很少下雨。
所以在城隍庙里,卖炸臭豆腐干的和卖小绍兴鸡的都可以放心做生意。好像在夜色底下,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时候,万紫千红跟金碧辉煌并驾齐驱。
山外青山楼外楼,宁波歌舞几时休。这座城市就这么细腻和安逸。我们毕业那年,有几个同学从上海去了宁波。有个山东小伙儿进了宁波日报社,本来说干一年就走,结果就此扎根。不但到现在也没动地儿,而且越活越年轻,有一天欢蹦乱跳的跑回办公室,对一女同事作小白兔状说:“又有人把我当实习生了!”
没走的不止是山东小伙儿。八一男篮在CBA的头三个赛季从上海到西安再到重庆,打三枪换三个地方,1998年到了宁波,从此再没走过。
这一不走,才让宁川路上的海军三招出了大名,一栋5层小楼,总有一帮善男信女抓着签名本守在大堂门口;才让刚翻修的新晶都酒店有了稳定的客源,一群一群的记者扎在那儿,半夜到马路对面的排档上吃炒年糕;才让海湾里东海舰队的内部动员头一回上了中央电视台:
四年前八一上海世纪大战,战士们要去给八一加油。临走之前,军士们整齐列队。一位长官在夜风之中高声训话:“同志们请注意!今天来犯之敌极其凶猛,他们在第一循环前11场比赛中全部获胜,对我们构成了极大威胁!我们今天必须集中一切力量,群策群力,务必将敌人击退。同志们,明白不明白?”
同志们怒吼:“明白!”海水翻滚,由此知道那一晚八一必胜。
八一给宁波加了一分王气。他们在宁波五个赛季三次夺冠,两次亚军,如果按成绩,宁波是CBA10年历史上的第一座都城。在那以前,宁波7000年历史上从没被定过都。他们就做生意,做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他们就玩文化,弄出一座天一阁藏书,海内闻名。宁波本地的成功人士大凡二者兼修,创建CUBA的张宁飞就是典型的儒商。他们从来没沾过王霸之业的边,野史里海宁的陈阁老生了乾隆,但被调包,儿子从此留在了紫禁城。
八一给宁波加上了这一点,好像在甜腻香滑里添了份辣椒,在小楼昨夜又东风里添了份风骨,宁波就对八一有了感情。人一动感情就流泪,城市一动感情就下雨。两年零7个月之前,当八一丢了他们的冠军,姚明刮了他的胡子,上海最好的女篮球记者陈敏洒了她的泪水,中国篮球结束了一个王朝,雅戈尔体育馆之外好像一座水城。
那一夜,宁波不风雨大作,怎么对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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