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金松大连报道 作为2004年亚少赛最有价值球员,2004年亚足联年度最佳新人提名,王大雷是留德阵营中最闪亮的一颗08之星。由于大连旧城区改造,大雷的家已成为一片废墟,如同已经成废墟的中国足球,但走出这片断壁残垣,这个年轻门将的前途却如同这座城市面貌一样日新月异。王爸爸说,“儿子的现在是由全家人用金钱和精力堆砌出来的,而他的将来只能由他自己来书写。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以后就看他的造化……”
大雷父母似乎认定,只有等未来王大雷发迹那天,自己才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媒体说话。
王大雷的父母低调得很,他们不愿意或者说不习惯与媒体打交道,记者拨去第一个电话时,他们还有着浓浓的戒心,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电话……夫妻俩的语气变得和善而又体贴,不过天性淳朴的他们,在潜意识中仍然觉得,和媒体接触不是他们小老百姓的事情,两人似乎认定,只有等未来王大雷发迹那天,自己才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媒体说话。“你看人家孙继海他妈,儿子那么厉害,她还跟以前一样谦虚。”大雷的妈妈带着羡慕和憧憬的神情说。
“不是我们不让你来,而是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丢人啊,也给大雷丢人啊。”大雷的爸爸见到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歉意的解释。质朴的老实人,无论什么事情,先找自己的责任。其实他不说,记者也已然明白,去他家的路上,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如果没有他的电话指引,记者还真难以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在大连市五一广场附近的一大片拆迁工地。
路灯已经拆除,记者小心翼翼地走过坑坑洼洼的路面,并不时避让着散在四周肮脏残破的砖头。两旁都是没有拆完的房子,断壁残垣如同电影里的战争废墟,嶙峋的墙体在昏黄的月光下映衬着暗影,仅剩的这栋4层小楼,有一个黯淡的灯影招牌,上写大连丰华旅社字样。记者走进去,一位中年妇女问,“你姓金?跟我来吧。”
她就是大雷的妈妈,随她上楼梯,穿过一条还算规整的长长走廊。下了台阶,推开一扇已经发黄的白色木门,大雷临时的家到了。整间屋子只有10平方米左右,摆放着一张双人床,一个茶桌,一个堆满杂物和电视机的桌子。不过王大雷此时不在家,他去朋友家玩了。王妈妈说:“你说要来唠唠嗑,我才让你来,要是来拍照片,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来啊。”
王大雷的家本来就在这附近,一个30多平方米的铺子,经营着一个小烧烤店,全家都靠这个店面生活,但拆迁据说只按1平方米3000多元来补贴,并没有考虑店铺的因素,而这铺子就是全家的收入来源。“拆迁补贴只有不到10万元,最差的房子都买不下来。儿子有虚荣心嘛,他回来也没有地方住,家里就这么一张床,他回来都是住在他姥家或者他姨家里。所以这一次,他要求到队友家逛逛,我们也同意了。”
为了支持大雷踢球,我们至少花了几十万,但把孩子培养出来了,也算一种储蓄。
大雷爸爸一直在摆弄着他的茶具,我们的谈话就从喝茶开始。“没什么,就是喜欢,也谈不上品茶。”他谦虚着,给记者倒上一小杯,“大雷也喜欢喝茶,最起码他能分出茶的好坏来。”能有闲暇和心情染上品茶的爱好,说明至少以前的境遇不错。“以前做点生意,但为了看着孩子,生意也不做了。”大雷爸爸叹口气,不再说下去,又拿起茶壶给记者倒茶。
王大雷1989年1月10日出生,同几乎所有具备运动天赋的孩子一样,他的遗传因子极佳,大雷的妈妈马美兰曾经拿过女垒全国冠军,而她的5项全能成绩也是当时大连市的第一名,著名的田径高手邹振先就曾经看好她的速度和爆发力。而大雷的爸爸王建英,身材结实健壮,以前也曾经在校队踢球。
6岁时,大雷在著名的东北路小学上学并参加球队训练,他的条件非常好,悟性也非同寻常,在学校的时候,很多教练都说,又一个傅玉斌出来了。球队在广州清远集训时,中国足协元老马克坚很看好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于是他得以平步青云。
大雷确实有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性格,一次大连市的活动,大雷等一群小孩被领到了市领导面前,别的孩子都吓得一哄而散,只有大雷从容上前,并与当时的市长薄熙来握手。“他小时候就聪明,别人3分钟会的东西,他1分钟就会了,这都是他们老师说的。”大雷妈妈说。
大雷每天早晨6点就要参加训练,然后由爸爸领着吃早饭。上午上课时,由于起床太早,孩子困得厉害,有时就在课堂上睡着了,“口水流老长,老师看着心疼,也不叫醒他。”因为孩子太小,大雷的爸爸只好天天跟着,“24小时跟班。”王爸爸冲记者笑笑,“我打孩子是出了名的,有几次教练看着都哭了。”“是啊!他爸太狠了,那时我们家大雷就盼着我也能去接他,这样可以护着他,不会被他爸打。”妈妈在旁补充着。
“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要了,就只陪着他,他妈也辞职做点小生意,等于是他妈一人挣钱让我爷俩折腾。我们夫妻把一辈子都给他了,要是练不好,我能不打吗?那时他的屁股经常都被我打糊了。俺家大雷能有今天,也真受了不少苦啊。你不知道,那时我一巴掌下去,他就倒下了,嘴里还弄了一嘴砂子。”他叹息着。
王爸爸灵巧娴熟地倒着功夫茶,他的手细长文雅,但就是这双手,曾在大雷稚嫩的屁墩上留下深深的指痕。很奇怪,越是这样的孩子,跟父亲感情越深。大雷爸爸一直跟着自己的儿子,即使儿子到外地集训和比赛,他也自费跟着,形影不离,父子俩感情深得让人羡慕,“我们不像父子,倒像是哥们,我和他都对对方直呼其名,连衣服和裤子都串着穿,我们的腰围一样。”
说到酣处,大雷爸爸起身拎起一件摞在床头的夹克,“这是大雷在德国为我买的,他每次出去都要给家里人买东西,每次回来都要去看他的教练。这孩子……”他轻摇着头,带着陶醉般的赞许。
由于还是业余队员,王大雷去日本、欧洲的比赛费用都是由自己负责,这其中还有父亲陪同的费用。王爸爸粗略算算,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为了大雷至少花了几十万了,“人家还劝我攒点钱,但我把孩子培养出来了,也算一种储蓄。”
我们不知道他将来会如何,要是能像孙继海那样就太好了,五大联赛中还没有过中国门呢!
大雷的父母显然已经习惯儿子长期在外面集训和比赛,当记者问他们,是否给儿子准备了去德国的行装时,两人的语气竟然带着诧异,异口同声,“带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给他准备什么,就训练服呗,其他的也用不上。”
儿子留学德国是夫妻俩最高兴的事情,“我就是喜欢他们被圈养。”大雷爸爸认真地说,“我没有让儿子去实德队,而是把他送到了大连铁路队,就是因为铁路队是住队,而实德队是走训。”
憧憬是每个人的权利,大雷妈妈拿出几本影集,里面记录着儿子的辉煌,一丝骄傲在妈妈的脸上滑过,“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求高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怎样,但要是能像孙继海那样就太好了。”她的眼睛明亮起来,大雷的爸爸接过了话头,“我看了,在五大联赛中还没有过中国门呢,我们大雷以后……”他没有再说下去。
在大雷家电视机旁的墙上,有一块匾,红底金字绣着“幸运”两字,“这是大雷自己找人做的,他说从小到现在,他每一步走得都很幸运,还说要把这块匾带到德国去。以后只要看到这块匾,就会想到这份幸运是凝聚着太多人的辛劳和汗水,在感谢的同时,也会激励自己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大雷爸爸带着自豪说。
记者顺手从包里掏出了数码相机来,指着“幸运匾”,“能拍张这个吗?”“当然,你拍吧。”他们不再拘谨于房间的局促和凌乱,不过当记者的镜头转向他们时,两人竟然有些惊慌地一起摆手,并迅速躲到镜头外面,“别拍我们,我们不想上报纸。”他们再次低调起来。
收起相机时,夫妻俩的表情再度回复正常,记者与他们谈起德国足球,包括欧洲联赛规则和转会规则,两人听得津津有味,眼神中虽然有着对未来无尽的期盼,但却坚持不愿明确说出他们为儿子设定的目标,依然质朴而固执地谦逊着……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在外面游历的王大雷打来的,记者正好和他约定了采访的时间。
亚少赛MVP奖杯被阎主席拿去了,可能要做展览吧,他们说这是中国足球头一遭。
与王大雷的通话中,电话被中断了3次,但每一次对他的印象和好感都能增加一分。
11日30日晚上的第一次通话,他正在北京一家酒店里吃饭,“叔叔,我现在在吃饭,一会我给你打过去。”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的电话来了,聊了一会,他的房门被服务员叫开,“叔叔,对不起,您等等,我马上就来。”第三次,他的电话和房门一起被敲响,“叔叔实在对不起,您稍等,我马上回来。”他的声音清晰,标准的普通话,音调中已很难找到有些土气的大连口音了。
“如果硬要给自己找个偶像,那我说布冯。”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回答记者。“我的理想?我现在的情况也挺稳定的,要说未来的打算,就是想在欧洲站住脚,五大联赛当然最好,要不是五大联赛,其他的欧洲联赛也可以的。”亚少赛上获得的那尊MVP奖杯,并没有在他手中,父母甚至只在照片上才得以一窥奖杯的身影。提到此事,他自豪地笑道,“奖杯在表彰会上被阎主席拿去了,可能要做展览吧,他们说这是中国足球头一遭,我也不知道,反正荣誉得到了就行了,奖杯是形式。”
记者提起他父母,提起他们对他的期望和关爱,他的嗓音变得低缓,“我特别感谢我父母,我小时候很贪玩,我爸性子也急,就打我。”他停了一下,“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球队,爸爸怕我照顾不了自己,就一直跟着我。我爸以前是做生意的,但为了我,他的生意砸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和你爸换着穿衣服?”“啊,对。”他的情绪高了一点儿,“其实我爸以前也是守门员,在学校里守门。其实最初我爸让我踢足球,只是让我锻炼身体,我踢了半个月后,突然发现在旁边沙堆里扑球更有意思。刚开始那个教练不要我,后来看到我每天都坐在那里看,就让我也来试试,结果我扑得还像模像样,他就把我爸找去,一聊,他们以前还是一个学校的,就这样收了我,这人就是我的启蒙教练邓利敏。”
“你爸的名字和天津著名教练王建英重名,你知道吧?”“是啊,有次我从报纸上看到王建英指导成为国奥队守门员教练时,我还逗我爸,说你什么时候去国奥啊,这么大事也不告诉你儿子。”“他说你能品茶?”“是,没事的时候就和我爸对着喝茶。小时候,我有一个叔叔,在天福茗茶里做事,经常过去喝上两口,算是懂点。”其实父母的担忧,王大雷完全知道,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家庭的境遇,我觉得没什么,对我只能是一种启发,知道家里什么状况,自己心里就有数了,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
记者提起那块“幸运匾”,他笑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那块匾,我是真的觉得幸运。我现在拿到了亚洲的冠军,去过国字号球队,也得到了亚洲最佳的提名。从小,教练和父母都对我特别好,有什么比赛,教练都让我打,得到的锻炼也最多,而我爸妈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我从头走到现在,怎么能不感到幸运?这块匾我肯定要带到德国去,每天都要看着它,看着它就能让我想起很多……”(来源:体坛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