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世铎,这三个字正前所未有地刺激着中国人的神经。中国的体育媒体以空前绝后的炮火几乎要把他打成中国足坛最大的筛子。球迷厌恶他,中国足球所有失败都是他的罪状,咒骂他几乎成了每个人的快乐;投资人对抗他,非革他的命不成,“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喷薄而出;上面也并不支持他,他拍脑袋想出的“四年不降”一经宣布就被总局领导“修正”,上下夹击让他在尴尬中失去方寸……一瞬间,他成了谁都理解不了的“怪物”!然而,翻开他的履历,我们看到的却是优秀到不能再优秀的记录:勤劳肯干的知识青年、自学成才的工农兵学员、刚直不阿敢与小流氓做斗争的好学生,他的老师甚至说:“他的好不是一般的好,我现在仍然觉得他是我最好的学生!”
童年
阎世铎1952年农历五月十八出生于北京。其父阎百万,兄弟五人中排行第四,大连瓦房店市三台满族乡沙坨村人,其母则是15公里以外的三台乡河东村人,姐妹七人中排行老大。阎世铎是地道的满族人,上有一姐,下有两个孪生妹妹,乃家中独子。虽然血缘出自大连瓦房店,可在17岁以前,他一直在北京上学,与瓦房店的联系仅仅局限于不多的几次回老家省亲。
其父阎百万,年轻时已经离开沙坨村在北京闯荡江湖,几十年后做到了机械高级工程师,让阎家一家人感到骄傲的是,1976年毛主席逝世以后,阎百万主持了毛主席纪念堂的部分机械设计工作———能为主席纪念堂的设计出谋划策,这是何等光荣无上的事情!阎家教育之好,至今提及仍令沙坨村人肃然起敬,据现在村里的老年人回忆,从阎世铎祖父到阎世铎,三代人中阎家居然出了49个大学生,当中有五个最为出名,但因年代久远,老人已经难以一一记清,除了阎世铎的父亲阎百万以外,阎世铎的一个叔叔也很出名,他是曾生产出我国第一台彩色电视机的长春光学机械厂总工程师。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书香门第,子弟尤以理工科见长。万万想不到的是,阎家第三代出了一个“异端”,阎世铎后来居然走上了体育的道路,以前所未有的曝光率成为冠绝三代的阎家第一名人。
在人间
1969年,家庭成分不好的阎世铎理所当然成为中国成千上万下乡知青中的一员,成为著名的“老三届”成员。本来,等待阎世铎的将是“发配”边疆的命运,他将步其姐的后尘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报到,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很幸运地插队到河东村,他母亲家的亲戚基本都在这里,其时,最疼爱他的姥姥也还在世,17岁的阎世铎插队就住在姥姥家里。关于命运的这一安排,阎世铎似乎没有任何愤懑,比阎世铎早到河东村的好友宁作仁回忆:“他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相反,他觉得这是在响应毛主席号召,支援国家建设。而且还能在他姥姥身边,所以他一直很高兴。”实际上,只比阎世铎大6天的宁作仁从看到阎世铎的第一眼就记住了这个人。
劳累过后睡在暖烘烘的炕上,大家很容易就进入梦乡。有一个河东村农民因为劳累过度居然在晚上尿炕了。第二天醒过来,大家一看炕上的那摊尿渍,有人厌恶地转身就走,有人嚷嚷赶紧换垫子。睡觉时紧挨着这位尿炕仁兄的阎世铎却丝毫不以为忤,一把拉住这个臊得满脸通红的仁兄,以标准的京腔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拿出去晾干吧,晚上接着睡。”这让那位农民对阎世铎的好感大增。他一直认为,这个来自北京的阎大脸身上有着天生的优越感,但阎世铎这一句话就帮他解了围。“世铎好人哪!”这个农民至今还想着这件事,“一个人的家教有时候从这些小节上就能看出来。”
据说当时阎世铎无论工作到多晚,他从未间断过学习。河东村当时买本书不容易,最近的新华书店都在40公里以外的瓦房店市内。阎世铎对此似乎早有准备,他离开北京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整整几箱书,这让宁作仁啧啧称奇:“你带这么多书来,到底想干什么?”阎世铎笑而不答。他向宁作仁一股脑地展示了自己的藏书。现在宁作仁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书目,但有一套书他至今难忘:“《莎士比亚全集》,这在当时差不多属于禁书了,他的胆子真大。”
重大打击
阎世铎在河东村的日子过得贫困而充实,苦难中又充满幻想。宁作仁说:“他当时就是个有远大政治抱负的人,他一心一意就是想某一天能考上大学,重新回到北京,然后实现自己的理想。”虽然什么样的理想才是阎世铎当时的终极理想,没人说得清楚,但上大学却是阎世铎一个清晰无比的第一目标。
1974年机会来了,瓦房店师范学校重新恢复招生,经贫下中农推荐,在小队当过工分记账员,后来又当过大队基建队长的阎世铎参加了考试,当时报考的只有语文、数学和英语三科,口才突出喜爱文学的阎世铎自然报考了语文。考试成绩出来以后,阎世铎名列第一,但最后的录取名单上却没有阎世铎的名字,一打听才得知另外一个人通过走后门的方式挤掉了阎世铎的位置。这是对年轻的阎世铎第一次重大打击。据阎世铎的表弟回忆,在得知结果后,阎世铎几天都没有说话,最后他对表弟说了一句:“我阎世铎以后不混出个人样来,我绝不回河东村。”
阎世铎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足足等了27年。2000年上任的时候,宁作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阎世铎说:“中国队冲不出亚洲,我怎么好意思回来?”
2001年10月7日,中国队冲出亚洲,挺进世界杯。果然,没过多久,阎世铎携夫人衣锦还乡,三台乡政府大张旗鼓地欢迎他归来,临走的时候送了阎世铎几箱苹果,但阎世铎一个都没要。
放弃爱情
是时候说说阎世铎的恋爱史了,但在大连的这段日子,阎世铎的恋爱史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空白”。阎世铎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他仪表堂堂,人品出众,口才突出,众人一致称赞。这样的人物怎能不受女孩子的喜欢?
阎世铎经常在大会上宣读文件,读完以后,底下总有姑娘们听得如痴如醉,宁作仁说:“她们听世铎念东西就像看戏一样,他标准的普通话,方圆百里没一个比得上他。”有时候让阎世铎作报告,他根本不用提前起草,坐到会场上,清清嗓子,张嘴就来,中间没有任何停顿阻滞———你说这样的人物怎会不赢得女孩子的芳心?但阎世铎在大连没有谈过恋爱,在他第一次没能被录取的时候,宁作仁劝他:“算了吧,你现在定下心来把家安在大连,我知道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你的,要不要我帮你牵一下线?”阎世铎摆摆手:“不可能的,我就是铁了心要上大学,其他事情我一概不想。”其态度之坚决让宁作仁根本没有再劝解的余地。直到1984年阎世铎回到北京以后才开始了他的爱情征途,而此时宁作仁早已经把根扎在河东村。2001年两人再次相逢,宁作仁问:“你现在的官有多大?”阎世铎说:“反正比你这个村长大。怎么样?还是晚谈恋爱有好处吧?”
我的大学
阎世铎走上体育的道路,纯属阴差阳错。他被当时的大连师范学校体育专业(现大连大学体育学院)选中的时候,河东村人很纳闷:“这么有前途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去搞体育了?”
荒谬的年代总有荒谬的事情。1974年,阎世铎成为工农兵学员,但那时候,学生根本不能自己选择专业,一切听从招生办的安排。当年来招生的人根本无暇考察学员个人有什么专长,刚好看见阎世铎的档案上标明身高一米八二,于是不假思索地把阎世铎的档案放进了体育专业里。这个玩笑开大了,26年以后,这个误打误撞闯入体育领域的人居然成了中国足协的副主席,成为中国足球五年的掌舵人。
阎世铎投档以后,按照惯例,学校派有经验的老师来下乡复查,以防没有体育专长的人蒙混过关。时年47岁的何彦吉老师奉命下乡复查,他一眼就相中了阎世铎。阎世铎身材高大匀称,何老师让他做了几个体操动作以后当即拍板;“标准得很,你过关了。”阎世铎一脸的疑惑,眼前这个人戴着一副眼睛,标准的学者气质:“不是军事学校来招生吧?”在得知何老师是搞体育的以后,阎世铎不免有点失望:“原来是搞体育的啊,搞体育能有什么名堂啊?”
但是,最后他的名堂搞出来了,还搞得很大。很快阎世铎找到了突破口———运动生理学。这个动脑比动手多的体育科目让阎世铎有了一展身手的余地。阎世铎对运动生理学的热情很快惊动了值班人员,他们向何彦吉老师报告:“你们班有学生不按时熄灯!”体育专业的学生被投诉超时学习,这在体育专业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个勤奋的学生马上被抓了出来———阎世铎。何老师再次注意到这个高大的学生。他后来单独给阎世铎做了很多运动生理学方面的辅导,使阎世铎的这一科目突飞猛进。由此,阎世铎成为何老师的爱徒,毕业后将其留校任教,1980年又差点将其送到北京体院(现北京体育大学)去读研究生,阎世铎也想去并希望留在北京,但学校坚决不同意放人,阎世铎最终饮恨。这是对阎世铎的第二次重大打击,因为他回北京的梦想再次被拖延。“如果当初读了运动生理学研究生,现在可能在某个体育科研所工作,就不会去搞足球了。”阎世铎不止一次地向他当年的老同学们表达这样的观点。
现在阎世铎也许将会更频繁地在心里念叨这句话。
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