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亚龙换阎世铎——体总匆忙而急劲地踢出的这一记贺岁波,令全场都措手不及。但应该说:这是果断而及时的。我们无法在现行体制死不悔改的情况下呆做“好人政治”、“强人政治”的美梦,但新人新政,确实是改革的契机,尤其对于向以体育改革理论家面目示人的谢亚龙,人们有理由寄以更高的期望。
但问题有三。一、谢亚龙更合适充当的,是一个体总或者说中国足协的高级智囊,还是足协的掌门人?二、谢亚龙要玩的,是“强人政治”,还是“强人经济”?三、谢亚龙老师是来上课,还是来走江湖的?
在中超危机中,假如说郎效农还能和各俱乐部斗斗嘴,则阎世铎和张海等人就经常是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各踢半边球,双方不是观念立场差异的问题,是根本不在一个话语系统之中,缺乏谈判、对话的必要基础。而谢亚龙好歹是可以在嘴皮、在台面上和张海这样的“革命智囊”一较短长的,也就是说,还有戏可唱,即使无歌可对,还可以“以拳会友”,而阎氏足协与投资人之间闹到最后两败俱伤,已经连架都没必要打了,相拥而泣同归于尽算。
显然,谢亚龙作为足协掌门接班人,是悄然崛起于去年岁末的所谓“革命”地震废墟中,罢赛地震和“11·17”出局,令阎世铎2004年四大皆空(加上国奥和女足),已经没有理由不走人。但谢亚龙正是凭借关于联赛产权和所有权的理论分析赢得高层赏识,而他入主足协,也是刘鹏接替袁伟民之后烧的一把火。
刘鹏时代透出的新气息,是要在08北京奥运的大背景下,在继续强化举国体制的同时推进体育市场经济改革,将二者的矛盾干戈,化为双剑合璧。以“孙悟空产权论”闻名的谢亚龙,确实适合充当刘鹏时代的理论家兼形象代言人。职业足球改革不可能听任一个根深蒂固的政客去瞎指挥,谢亚龙面临的挑战,是要从阎世铎唯权色彩严重的“强人政治”,转向懂得利益共享共生的“强人经济”,虽然不能因为谢教过书钻研过经济学就认定他是个体育经济行家,正如不能因为阎参与制订过《体育法》就以为他很懂守规矩,但中国足协确实需要一个懂经济的掌门人,在市场经济环境中,像阎这样不懂经济,又何谈管理?从大方向上看,谢亚龙确实是深谙中国足球市场化进程要害所在的改革派。
然而这儿不是大学课室,不是科研讲坛,是一个险恶的江湖,假如说阎世铎的问题是政客遇见商人,牛头不对马嘴,那么谢亚龙的问题可能是秀才遇到兵,即使有理说得清也摆不平。有趣的是,就在谢亚龙宣布上任的同一天,当过兵的国力老总王珀刚刚就在足协大吵了一架——眼下的江湖已经乱到了时时刻刻在吵架,如果打架都不出奇的地步。等待谢掌门的,是没门,一掌过去,打到的是空气。谢掌门要做的,是先给一片废墟中的中国足协修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门,先防止其信誉继续进一步崩溃。
谢亚龙要面临的四大危难,一是中超经济,二是赌球,三是系祸,四是国字号。光是最后一条,他的前任刚刚就留下一个貌似光明的尾巴:仓促吊死在克劳琛“08希望之星”一棵树上,阎世铎急欲快刀斩乱麻是情势所迫,但这却是一个危险的决策,先不说克劳琛的能力和德国方面提供的环境都存疑,如此匆忙在两支青年队中作出倾斜绝非内行所为,足协也没有对如何监控、指导远在德国的这支青年队作出合理部署。德国梦08梦典型暴露了阎爱拍脑袋的豪赌性格,可惜他善于做的,只是送给人家市长一件唐装。阎世铎告别之际宣称“以前班子的决策到此为止”,不知是否意味着对08中青队命运的决策已不可更改,但阎最后留的这条尾巴,谢亚龙必须重新考虑要不要割掉。
阎氏五年,一开始也豪情盖天,但始终作秀多过实干,言大于行,如今从中国足球前线撤回训练局后院也是适得其所,这也是留给谢氏的教训。谢亚龙曾因抨击全运会为“药运会”、痛击马俊仁而在圈内为人瞩目,其胆识和魄力可嘉,但中国足球毒瘤之毒之多,甚至远非兴奋剂之祸可比,在这儿,乌托邦早已改叫“黑托邦”。
对于中国足球黑托邦新来的红衣主教,还是来个祝愿吧。阎世铎上任时高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结果他走的时候,人们一边唱“有多少爱已经歇菜”一边欢送这位K歌之王。谢亚龙一定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离开的时候人们指着他后背说:人家文凭比咱高哦,人家是教师大爷理论大师哦。所以送给谢老师的惟有歌德一句老话: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