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进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说起在省城考试的情由,范进道,如今的学道周老爷十分体恤下情,一心提携,临行嘱咐,俺的文字火候已经到了,即在京专候。正说话间,丈人胡屠户喝得醉熏熏的,拎着半瓶二锅头撞进门来,破口骂道: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城里的举人老爷可有似你这等尖嘴猴鳃的?你穿过皮尔卡丹还是喝过农夫山泉,就敢在我们跟前妆大?”
范进诺诺连声,急忙辩白:“如今天子圣明,给读书人指出了一条职业化的康庄大道,只要我过了省里会考这一关,就可以成为职业举人,到时候家里穿得、喝的,自然而然就都有了……”
“呸!”屠夫骂道:“猪的一身都是宝,但最大的好处还是用来形容你!你这蠢猪还想由秀才、贡生、举人一级级升上去?朝庭马上就要传令,取消升降级了,看你还搞个屁的职业化!趁早跟我学点儿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的营生,也好养活你老娘、老婆。”
范进大惊:“你这肯定又是假新闻,学道先生老早就辟过谣的,从哪得来的消息?”
“正是那周学道说的,地球人都知道啊!”
范进心里着急,如果维持科举制度,他做个读书人,到哪里还有人敬着,丈人少不了也得拿钱补贴他。一旦没书读了,又让他这浪子到哪里去找饭碗?暗暗埋怨周进,既然满世界传得连屠夫都知道要取消升降级了,您干嘛不事先通知一下,也让我等有个思想准备,还天天煞有介事地辟谣?
胡屠户骂骂咧咧,一步三摇地走了,走老远还扭着头喊话,让女婿明日起个大早去跟他杀猪。老娘吩咐说:“家里粒米无存,你就把我那只下蛋的莱温斯鸡捉去集上卖了吧,好歹换几升米,煮粥给我吃。”范进是个读书人,讲情调,平日给院里的鸡窝起了个颇有诗意的名字叫海埂,除了老娘老婆,还就数海埂的鸡跟他感情深。
那鸡们常说“因为你们快乐,所以我们快乐。”现在被范进抱上了集市,头上插着草标,一步一踱地东张西望。突然间一个邻居飞也似地奔来近前,一把扯下鸡掼在地上,拉着他往家跑,范进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慌不择路地颠回家,但见家门口新贴了一幅对子:一年毁举人,二年毁进士,横披却是“毁人不倦”四个大字。胡屠户凶神似地站在檐下,操着剔骨刀叫:“这回真的停了,你也不要做职业读书郎了,且随我去开膛。”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抚掌大笑:“噫!停了!好了,我再也不用怕落榜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众人跟在身后,又不似他练过12分钟跑,哪里追得上?
范进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浑身水淋淋的,头发却不曾湿--赶时髦学人家巴特茨刚剃了个大秃头。大家围着屠夫商议,说他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须一个他服的人来,打他一嘴巴,说“你丈人哄你玩呢,实际不曾停。”他吃这一吓,把痰吐出来,就明白了。胡屠道:“除了村学里坐馆的吴敬梓先生,他还服谁?”
一个人飞奔去请,须臾请到,大家蔟拥着吴先生一起追到村口,见范进抱着鸡站在一个庙门口,赤着一只脚,满脸污泥,口里不停地叫道:“停了!停了!”吴先生来到近前,心想反正平时训练也没少抽你,多一次也无所谓,骂道:“八格牙路,停什么了!你这吃饭的进士也想搞职业化?他那喝粥的进士也想管职业化?一对饭桶!”一个嘴巴打将去,范进却使出降龙十八掌架住了。说道:“教练,俺命苦啊!如果不停升降级,俺还有地方混,现在这一停,凭俺一把年纪,哪还有地方混啊!”
见他不疯了,众人帮忙寻了鞋来,又借了庙祝一盆水给他洗脸。吴先生掐指算道:“小子,周进主持学政,科举事业在中国算是没几天活路了,依我愚见,你还是改行去胡屠夫门外开个生肉铺,与丈人内引外联,前店后场,倒也谋得好财路。”
范进遵命,慢慢踱回家,只是少挨了一个大最巴,心里迷的那口痰老也没吐出来。于是自嘲说,不吐也好,同案的书生魏好古就是因为随地吐了一口痰,被关了学禁,卖了一年酒呢。想通了,豁然开朗,谁还读什么书?还管那海埂的鸡快不快乐呢?
(文豪名著,不容篡改。欢迎对号入座,相似俱是巧合。)(方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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