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东土神州赤县断肠山伤心谷有个裘家村,村里有位裘员外,姓裘名弥,家道殷实,乐善好施,方圆百米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裘员外一生勤劳节俭,信奉的是两大原则:一、多子多孙多富贵;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根据第一条原则,裘夫人积极身体力行,任劳任怨,平均每隔4年就给他生出一位公子。有苗不愁长,眨眼之间,一个接一个就都人五人六的了。但是,捎带生出的一帮丫头片子就那么回事了,反正家里粮食多,添客不杀鸡,稀里糊涂也能养大。
根据第二条原则,裘员外毫不含糊地在自家祠堂里建了一座私立民办小学。本族最有学问的孔乙己先生被请来坐馆,天天戴着眼镜,拎着戒尺,教授一班弟子习文断句,吟诗作对,背诵茴香豆的“茴”字有N种写法,准备将来到京城赶考功名,报效国家。根据裘家孩子的年龄结构,四年走一回,以冲出县城、走向京师为惟一目标,坚决从娃娃抓起。
话说回来,科举年代考状元的故事不少,真正考起来却还是要颇费一些周折的。比如,裘家的孩子先得在乡试过关,称作秀才;经县试进学,当上贡生;通过省试上榜,就算是中举了;最后进京会试,其中前32名进决赛圈殿试,最后才出状元、榜眼、探花等等,麻烦着呢!
这样子过了几十年,裘家第一代秀才胡子都一大把了,却还是没能考出个一官半职来,成绩最好的老五裘千丈也仅是到过省城,三场考下来,交了白卷,被监堂的学台大人在卷子上批为“最没进取心的考生”,唉!那一回,不提也罢。
裘家村所在的县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一年,老四裘千尺几乎就要考进京城,又被西邻两家联手作弊给挤下了榜。还有一回,老六裘千里眼看就要作出满分答卷,突然遭遇了黑色三分钟——考场停电,忙中出错,把砚台扣翻在卷子上,又没戏了。最惨的是老八裘千仞,在全省考进前十名、再取前四名进京会考的大好形势下,居然想保平争胜,结果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又一次彻底寒了裘弥老员外的心。
按理说,私塾几代教师爷也是饱学之士,满腹经纶,穷经皓首,八书九经、三坟五典倒背如流。要说本土师爷教得不行吧,奇怪之处就在于,同样的书读下来,吃不好穿不好的裘氏姐妹们却一个赛一个出息,一考一个准。
然而,三公子裘千寸书读得不怎么样,胸无点墨,身无长技,读了30年还没毕业,干脆就按“留校”待遇,升任专职常务副校长,行使起日常管理之权,把个私塾搞得越发鸡鸣狗盗,乌烟瘴气,假考、作弊蔚然成风,谁还正经读书啊?
换了多少茬师爷,已经数不过来了。这一回,望子成龙的裘员外不惜重金,决定以每公斤体重11万两白银的代价,请外省著名的米奇先生来任教。银票寄出,文王像前供起三牲,裘员外在祖庙里设席摆宴恭候米氏大驾光临。天将午,黄瓜菜都凉了,客人却还没到。
裘员外等得心焦,顺口说:“该来的不来。”孔已己闻听此言多心了,扭头就走。
裘员外急忙说:“不该走的走了。”厨师活炖先生一听很生气,敢情我该走不是?也走了。
裘员外赶紧对其余的陪客解释:“何必呢?我又不是说他。”另一位教师爷桑泥也不高兴了,原来是说我啊!一甩袖子,梗着脖子扬长而去。
只剩下听不出好赖话的裘千寸副校长死死地坐在椅子上,还等着吃大餐呢。裘员外一肚子气都冲他撒来:“混帐东西,学校就是被你给搞坏的,就不能抬抬屁股挪个窝?”
“我总不能见困难就躲啊!”三少爷满腹委屈地说,“这是我热爱的岗位,我是你裘弥利益的代表,我决不下课。”
裘弥一口痰噎住,气没上来,往后便倒,众邻居急忙抹前胸拢后背紧急抢救。半晌,裘员外醒过来,却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心里清楚,再不赶走这位不学无术的专职副校长,裘家的希望小学及裘家的求学诸生还是没有希望。至于米奇来不来,并不重要。 (方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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