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拿起拍子上正式的乒乓桌打球,是进了学校读一年级之后,开了球,体育老师轻轻一挡,球弹回来了,但我没有能力再击退它。人比球桌高不了多少,桌面又那么开阔,早把我吓晕了。于是,灰溜溜地走出体育室,我落选校队了。
但我这个人从小就有廉耻之心,从此苦练起来。放了学,就与三五个同学将课桌搬到操场上,拼成一张球桌,然后你推我挡地干一场。那时家里穷,我的装备是一块光板,条件好的同学亮出长胶反贴,甚至是适用于横拍选手的专用板。乒乓球也是一角钱一只的副牌,稍好一点的盾牌要两角一只,不小心踩瘪了,赶紧放在茶杯里,用沸水一泡,小球起死回生了。
更大的动力来自第28届世乒赛的捷报。那时每天晚上匆匆做完回家作业,守候在收音机旁,听播音员的解说,还有乒乓球在台板上清晰的跳动声。每当中国选手取得关键一分,整条弄堂里就会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最后,中国运动员获得男、女团体世界冠军,庄则栋再次蝉联男子单打冠军,林慧卿、郑敏之获女子双打冠军,庄则栋、徐寅生获男子双打冠军。而徐寅生在比赛中向裁判举手示意对方打了个擦边球,应判对方获胜的美谈,也体现了良好的体育道德。他的报告录音几乎在每所学校都播放了一遍。
到了夏天,我们还扑向菜场。等菜场下午市收摊,就在水泥砌成的肉摊上练开了。水泥摊头弹性足,球的落点声音脆,但略感遗憾的是水泥台面为冲洗方便,做出了坡度,这使乒乓球的路线更富有不可预测的变化。我们一直要打到天黑,才拿起各自的书包回家。不过听说徐寅生小时候也是在菜场里练球的,光凭这一点,我们都认为自己与世界冠军的距离并不太远。
读二年级时,学校将一个班分成几个小组,放学后按小组活动。所谓活动,其实也就是做作业,成绩好的帮成绩差的,我是小组长,任务之一就是出些怪题目叫大家难过。小组里有个同学的父亲是开肉铺的,小组活动就以他家为根据地。作业做完后,就将肉铺的排门板搭成一张乒乓桌,捉对厮杀起来。每打出一个好球,就会引起围观者的大声喝彩,我等“小赤佬”环顾四周,得意之情不亚于卸了牛肩骨的庖丁。但排门板也有缺点,球落在两块板的接缝上,就会出现“逃球”,防不胜防。如此一番苦练后,我终于杀进校队,代表我校男队参加区赛,最后还捞到了一个名次。
重新捡起球拍是在我当了父亲以后。有一次了解到儿子进了中学还不会打乒乓,我非常惊诧,忙拖着妻子和儿子到乒乓房练球。练着练着,他在连续大力扣杀之下心理崩溃,再无招架之力,只剩下我与妻子重温旧梦。后来我们就经常到乒乓房练一两个小时,并与管理员也交了朋友,有时候偶尔路过,一时手痒,就拐进去了,钱没带还可以赊账。可惜前几天再去,这家乒乓房却因入不敷出,已关门谢客了。(城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