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世青赛之前,陈涛就一直想回家看看他的高爷爷,但因为联赛和世青赛备战,即使是在高丰文足校10周年校庆的时候,陈涛也没能赶回来。世青赛输给德国后,在乌德勒支的夜空下,刚刚从悲伤中解脱出来的陈涛和记者相约,“一定要回去”!
可是真要回去了,陈涛反而有点犯愁,在沈阳一见到记者,他就马上征求意见,到底送老人点什么好。他从家里带来了两瓶茅台醇酒,那是送给老爷子的,但他还想再买一份礼物。记者给他出主意可以去沈阳的花卉市场,买一盆花送给老爷子,因为老人最喜欢的就是种树养花。在市场里只逛了一圈陈涛就选中了一盆名叫“鸿运当头”的兰花,买下来之后他发现一个巧合——这种兰花的原产地是荷兰,他刚刚在那里的世青赛赛场上留下了身影。“真是太巧了。”这个巧合让陈涛回家的心情变得更加兴致勃勃。
“做人要如兰”
陈涛上一次回“家”还是在两年前,那时候他刚刚在甲A打上主力,回来时一路都有当地电视台的记者跟踪采访,这一次则是他和记者两个人同行。中国的城市变化在两年里已经足以嘲笑人们的记忆,走了六年的老路现在居然开始给陈涛出起了难题,越走越困惑。快要到足校的公路上居然多出了一个收费站,收费是10元。陈涛苦笑着说:“我们足校就在收费站过去500米,来回1000米的路就得花20元啊,真是不合理。”
胡台开发区也和两年前大不一样,立在开发区路口的水泥牌子已经无影无踪了,陈涛迟疑了一下才确定是由这里拐进去。让他熟悉的是足校外的那片绿色,离老远陈涛就和记者说:“看见了,那片大树,那还是我当初刚进校的时候栽的呢,活儿都是我们干的,现在树都长大了。”
因为正是午睡的时间里,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学校为校庆立的光荣榜吸引了陈涛的注意力,他先找到了自己照片,看见下面“去向”一栏写着沈阳金德和国家队,他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替国家队打过比赛呢。”前面有一张陈涛和代钦华、闰龙三人的照片,他指着那张照片说:“这是我们几个离校的那年照的,现在闰龙因为受伤已经不踢了,就我和老代两人还在沈阳队。”光荣榜上的大部分球员陈涛都认识,“这个我上次在北京吃饭的时候还见过”、“这个我们那年打比赛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已经不踢球了,他现在已经上学去了”,他不时指着照片上的人给记者介绍。
知道陈涛要回来,高丰文这个下午一直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见陈涛,高丰文首先很认真地表达了欣慰:“小子,你为国家出了力,为学校争了光啊!”说完了这话,像所有的老人一样,老人埋怨陈涛:“来看看我就可以了,干吗还买东西,酒就更不要拿了。”但那盆兰花倒是对了老人的胃口,他亲自摆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看见记者要给他和陈涛合影,老人大声地强调:“一定要把这盆兰花照上。”于是,一盆兰花当前,端坐的银发老人和顺从得像孩子一样的陈涛拍下了他们分别两年之后的第一张合影。“在花里面,兰花的性格是最高贵的,养花就要养兰花,做人要如兰啊!”合影之后老人说,说完他特意看了一眼陈涛的头发,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前一段我看过一些报道,说你们在国青队又染发又留长发的,你得把握住,把在学校养成的优良传统保持下去,你现在的发型就不错。”停了一下,老爷子又说,“还得记住,在踢球的时候绝对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管什么场合要尽量推掉。”陈涛赶紧答应着:“这一点我没问题的,烟、酒我是绝对不会碰的,你放心吧高爷爷。”
“克劳琛到底怎么样?”
祖孙两人重聚到一起,聊得最多的还是足球。高丰文最关心的还是陈涛世青赛上的感受:“怎么样?这次比赛打完之后你有什么感觉?”陈涛老老实实地回答:“要是从技术上讲,我觉得自己和其他队的球员相比差距并不是太大,他们能做的动作我们在场上都能做,最大的差距还是对足球的理解上,我们和人家相差得太多。就像我们和德国的那场球吧,德国队员在场上的技术大部分都没有我们好,但是他们知道怎么合理地运用。说实话,输给他们我们不太服气,因为大家觉得我们个人的水平要比他们高,但是他们比我们会踢球。”
陈涛的话显然说到了老爷子的心坎里,他感慨地说:“以前我们总是觉得自己技术不行或者是体能不行,包括我当年带队的时候也有过这方面的看法。但这些年我的看法有些改变了,我觉得我们真正不行的是头脑。陈涛你说得对,我们对足球的认识和理解不行。我们的技术都是静止的多,真正如何合理运动技术队员在场上不太清楚。在场上怎么跑也不是很清楚,体力再好到场上也是瞎跑,最后还是不行啊。想要改变足球观念,还得让你们这些人走出去。”
陈涛也点头说:“是啊,现在我就想能够早点出国踢球,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长点见识,要不几年之后我们和人家就没法打了。”
一说到出国踢球,高丰文又想起了陈涛年初和俱乐部的纠纷:“如果想出国踢球,你一定要处理好和俱乐部的关系。年初你出了那事的时候,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啊。你去德国之前在机场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年轻人什么事不要冲动,要相信俱乐部,这样的冲动事情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老爷子似乎一直有什么问题要问,几次迟疑之后,他终于开了口:“陈涛,你从你个人的角度讲怎么看克劳琛?他的水平到底怎么样?”陈涛说:“我不知道我们队里其他队员怎么想。我觉得克劳琛这个教练还是有一定水平的,他在理论上非常强,平时给我们上的理论课、讲的一些战术指导,都是我们以前没太接触过的。但我自己觉得足协应该给他配一个带队能力较强的好助手,有时候可能是因为他年龄大了,带队的时候有点跟不上。”
听了陈涛的说法,高丰文吁了一口气说:“世青赛之前,媒体上全都是说克劳琛不行的。当时我就比较奇怪,这样一个老教练,水平不会差到那个程度吧。你们世青赛的几场比赛我都看了,说实话,这次你们队打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你们在场上进攻和向前的意识比以前明显增强了,我想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克劳琛的作用。其实国外很多教练都是这样的,他们把基本的理论告诉你,并不会给你强调太多的细节。他们这样做是在锻炼你自己动脑思考的能力,这样到了场上有什么突发的事件之后,球员自己才知道怎么去处理。”
陈涛非常赞同老人的观点:“克劳琛这种教法对我们思考的确有好处,不过我们的队员都习惯了以前那种讲得比较明确的教法,像世青赛备战时间这么短时间,我们肯定一时适应不了,但从长远来讲可能是一个比较正确的方向。”
“陈涛哥,给我签个名好吗?”
“陈涛来了吗?在哪儿呢?”高丰文的老伴王秀文一边喊着一边进了校长办公室。一进屋,老太太就坐在陈涛身边亲热地拍了一下他的脸蛋:“怎么样?现在你爸不再为你发愁了吧?”陈涛笑着说:“现在他们还发什么愁,一天可高兴了。”“你妈身体怎么样,两人都退休了吗?”陈涛说:“我妈现在没什么事了,她在家待着,我爸又回工厂上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他下岗了,现在又让他回去了。”
“上次10周年的时候来了好多人,你们贾导也来了,真可惜你不在啊!”老太太有些惋惜地说。陈涛说:“是啊,那时候在德国,把我急坏了,高奶你这里还有照片吗,让我看看。”一旁的高丰文翻出了两个相册,他说:“还有一本大的,被他们拿走了,你看看这次人特别齐,包括央视的那几个主持人都来了,别人都问我给人家多少钱,我说给什么钱,连飞机票都没有给他们报。”陈涛一边翻着照片一边说:“来了这么多人啊!真可惜我没赶上啊!”
说话的工夫,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那是小班的学生下课了。陈涛问:“高爷爷,现在学校还有多少学生,还有我认识的吗?”高丰文说:“还有一百二十多吧,你认识的可能不多了。”一旁的王秀文接过话来:“毛毛你应该认识,我给你叫去。”说完老太太就出了屋。
没等王秀文回来,门外就来了不少小班的学生,他们都是听说陈涛来了的消息之后特意赶过来的。虽然门开着,但每个学生进来之前还都敲敲门,然后走到陈涛身边:“陈涛哥,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吧!”看见自己的师弟们,陈涛格外高兴,他认真地给每一个进来的学生都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中间他还发现了熟人,一个小不点进来时,陈涛大喊:“李大强,你还记得我不?你来学校的时候我记得才8岁。”李大强兴奋地说:“怎么不记得啊,现在你可是名人了。”
这一阵子签名足足有十多分钟,高丰文在一边心痛地说:“怎么样,累着了吧。”陈涛却笑着说:“这算什么啊!当初和我们俱乐部出去搞活动的时候,一次签了快1000个呢。”回到屋里的王秀文也说:“陈涛你不错,上次你们在中兴搞活动,我舅舅找你签了个名,回来之后还和我夸你呢!”高丰文说:“陈涛你要记住,就是今后名气再大,遇到球迷让你签名也一定要客气,真有急事要和人家说清楚,人家找你是看得起你啊,可绝对不能像有些队员那样和人家耍脾气。”陈涛认真地说:“放心吧,高爷,我不是那样的人啊!”
叫毛毛的孩子来了,见到陈涛他有点拘谨:“陈涛哥,你找我有事啊?”陈涛说:“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现在你也算得上老队员了。”一旁的高丰文说:“记住,要向陈涛学习,争取你也踢出来啊。”毛毛走后,陈涛问高丰文:“高爷,现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高丰文说:“没有太突出的,1991、1992里有几个条件还行,但关键还得靠自己啊!你在世青赛打完比赛之后,我还和他们说,我希望他们以陈涛为榜样,过几年我们学校最好还能出几个‘陈涛’。”
“还是家里的饭香啊!”
因为听说陈涛要来,高丰文中午就张罗让陈涛在学校吃饭,但因为陈涛路上堵了车,错过了这顿午饭。老爷子留陈涛吃晚饭,他说:“就在这吃吧,我们到旁边的饭店去。”陈涛却摇了摇头:“饭肯定在这吃,但不去饭店,走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想我们学校的大锅饭,晚上我们就在食堂吃吧。”
高丰文老两口每天都和学生们吃一样的饭,惟一例外的就是加一些蘸酱菜,但这一天的晚饭却为陈涛添了三个菜。一个是炒鸡蛋,另外一个则是羊肉串,还有一个是炸花生米,主菜则和学生们吃的一样,是东北的芸豆炖土豆和炒角瓜。管伙食的二奶奶也是学校的老人,一看见陈涛她就高兴地说:“你可回来了,你说怎么那么怪,我谁的球都不爱看,只要一有你的比赛,就是半夜我都要起来看,你踢球我可爱看了。”说完又给陈涛拿来两个咸鸭蛋:“这是二奶奶自己腌的,你尝尝吧。”
这可能是陈涛近期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了,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三碗饭,随后还吃下去一根刚摘下来的黄瓜,那是学校后院里自己种的。高丰文说:“你在国外净吃好的了,到这体验一下农村生活吧。”陈涛却说:“哪啊,我们在德国和荷兰吃的一点都不好,后来都只能是队里自己做着吃,那的饭哪有你这里的香啊。”高丰文笑着说:“是啊,出国就是这点要艰苦一点,听说你们在德国住的和吃的条件都比较艰苦。当年我们在世青赛之前去国外集训也是一个样啊,确实挺遭罪的。”
说着说着,老爷子开始揭陈涛当年的老底:“我们这周围都是自己种的菜,还有苞米。那时候到了夏天,有时候陈涛他们几个嘎小子就去地里偷青苞米和土豆然后生火烤着吃。不过有一点好,他们从来不偷我们学校自己地里的,都是到别人的地里去偷。”陈涛笑着说:“那时候我就知道顾家啊!”
知道陈涛晚上要赶回鞍山,高丰文在晚饭过后就开始下起“逐客令”:“没什么事,你就走吧,趁着天亮,路上车好开,你们开车要注意,千万小心别出事啊。”老两口一直将陈涛送到校门口,看着车启动开走,才向回走。天色已经有些模糊,但足校的那片绿色依然扎眼。陈涛独自地在车里念叨:“6年,我在这里整整待了6年啊!没有这儿,绝对不会有我的今天啊!”对于陈涛来说,沈阳远郊的这块土地将是他足球生命里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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