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姬宇阳报道 徐根宝又一次成为新闻人物,不仅仅是因为新组建的U15国少队一口气征召了他的14名弟子,还因为另一条消息从上海联城俱乐部传来出来,在完成了对中邦的收购之后,这家俱乐部将徐根宝圈定为下赛季主教练的最热门人选。
面对突如其来的两大喜讯,徐根宝的态度却大大出乎记者事先的预料,他不仅仅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只不过是参加集训,我觉得还是不要捧他们,为他们好,你就别捧他们。”刚刚从崇明县城理发归来的徐根宝,对于自己的队员蜂拥入选国少队的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和兴奋。
“其实早在去年,我们这些球员就已经单独组队,代表中国参加这个年龄段的亚洲少年比赛了。”说到这里,徐根宝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些许自豪,“在这个年龄段里,我的这些球员的确有优势,这个年龄段其他省市不是很重视。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很明白,现在是全运战略加奥运战略。当时我选这批球员的时候,目的就是要培养球星,可以这么说,在目前国内U15这个年龄段里,根宝基地的球员是有优势的,但是我最关心的,并不是他们是不是能入选国少队,我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将来,我这个基地是培养球星的,如果我这里出不了球星,出的都是合格但却平庸的球员,那就是我最大的失败。”
一副阿玛尼的墨镜,一件天蓝色的T恤,离开江湖这么多年,徐根宝却越活越年轻。见到徐根宝这天,发现他身边多了一条小狗,这是一条贵妇狗,和徐根宝的威猛形象有些不协调,但是徐根宝却给这条狗起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名字——“曼联”,“这是上海马戏团送我的,我以前从来不养狗。”
每个周末根宝基地的这些球员都要打一场极具对抗性的比赛。和过去一样,他在场边对这些小球员的怒骂和批评时分贝十足,而且不留情面。看得出来,随着这些球员年龄的一点点增长,徐根宝的压力正在逐渐大了起来。“现在的小孩不好带,他们身边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说到这里,徐根宝显得有些无奈,“前段时间发现他们开始玩手机,训练完了就发短信,其中还有一些不好的短信。前段时间去外地比赛,他们晚上去网吧,还用手机短信给同伴通风报信。回想当年我带郝海东、范志毅他们,那个时候哪有手机?哪有什么电脑游戏、网吧之类?现在不一样了,这些孩子受到的来自外界的干扰比过去多多了。”
这些孩子们还无法感受到徐根宝所承受的压力,他们所听到和看到的,只是徐根宝的严厉。“我的压力和他们不一样,当年来崇明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打造中国的曼联,我这里是要出球星的。现在他们年龄一点点大了起来,未来的三到五年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徐根宝已经暂离江湖,但是江湖却不曾远离徐根宝。就在几天前,中甲俱乐部上海联城收购了中邦,面对明年的中超联赛,有消息说,他们想到了徐根宝。
“没有这回事,这个事情我现在没法说什么,我现在更关心的,就是这些孩子。”徐根宝否认了这个传闻,为了让记者无法继续追问,徐根宝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方面。
徐根宝的回避,其实是有理由的。据说联城方面现在确定了两个主教练候选人,其一是徐根宝,其二就是迟尚斌。看中徐根宝,是因为他们知道徐根宝在上海滩的人气,如果能够顺利请到徐根宝出山,那么这对联城或新中邦在明年中超联赛上的人气,肯定会有一个巨大的推动。但是徐根宝也是聪明人,即便对方真的发出实质性邀请,徐根宝也会仔细权衡。毕竟,作为一家并非国企背景的俱乐部,而联城老板在某些风格上又类似当年的徐泽宪,比如,他们同样喜欢亲自过问甚至排定球队的出场阵容或打法,很难想象,个性极其刚烈的徐根宝,能够忍受俱乐部这样的管理方式。
徐根宝对联城上下的熟悉程度,其实不亚于对其昔日部下申花和国际的了解。“好像张勇现在已经是联城的副总了,祁宏也在这个队,其实我和上海几家俱乐部的球员、教练现在关系都不错,他们经常跟我通通电话。现在外面情况变了,我不能随便给人家乱出主意,上次范志毅、申思他们和中邦有矛盾,电视台采访我,我说得很简单,球员应该珍惜你的舞台,你应该知道,是谁给了你舞台。”
在崇明基地,徐根宝偶尔会和客人或者朋友谈谈现在的中国足球,比如前不久,上海国际邀请赛主办方,原本打算邀请徐根宝出任上海联队的主教练。“其实最开始,我还是有些兴趣的,去当当这个主教练的,主要是因为我知道了球迷给我投了50万张票,我去,就是为了答谢球迷,但是后来情况变了,他们说让我当顾问,对于这个顾问,我是没有兴趣的。这个比赛结束之后,我听说球市很不好,有些球迷给我打电话,说根宝去了我们肯定去看球,我只能笑笑。”
在和记者闲聊时,徐根宝在不经意间也说漏了嘴:“上次中国女足让我去当主教练,我都没去。”徐根宝言下之意很明白,如果我真的出山,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为了我基地的这些孩子,假如我的出山能为这些小孩带来很大帮助,那么也许我会考虑的。”
徐根宝虽然年龄已经过了60,但是事实上,他的举止行为,丝毫不像一个60岁的老人。就在前不久,徐根宝接到了两张罚单,两张单子全部是超速,十年前的徐根宝,就喜欢开快车,十年之后的徐根宝,还是忍不住会飙飙车。去年的首届F1大奖赛上海站比赛,喜欢开快车的徐根宝向郁知非要票,郁知非说:“别人问我要,我可能要想想,但是根宝问我要,我不但给,而且要把他和范志毅都请来,安排在最好的包厢里。”
“现在的足球,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徐根宝不住地对记者摇头,“那个时候,大家想法都简单,每场联赛就像打仗,领导关心,全上海人都关心,但是现在,关心国内比赛的人越来越少,足球变成这样,大家都有责任。”
徐根宝现在的压力,不仅来自于这些球员是否能够变成球星,同样,巨大的经济压力也是他无法回避的。
这些小球员最初来到崇明基地的时候,是住在基地宾馆的标准间里的,但是很快,他们就搬出了标准间,住进了修建在体育馆两层的宿舍里。让他们搬家,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从小让这些球员娇生惯养,更重要的,徐根宝的基地宾馆必须对外营业,没有宾馆这些收入,根宝基地的日子将比较难过。“我这个基地和外面所有足球学校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不是靠这些学生赚钱。相反,我一直给他们贴钱。现在你到外面看看,多少足球学校都关门了,但是我们还在活着。在我看来,这是因为这个基地的模式很好,我们基地自己创收,但是用这些收入来贴补球员,别说足球学校,现在大多数俱乐部队都做不到。”
徐根宝现在的酒量越来越好了,但是谁又知道这背后隐藏着的辛酸?“我现在就是基地的公关先生,过去当申花主教练的时候,我是不喜欢出去应酬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去应酬啊,必须去给我的基地拉赞助,给宾馆拉业务,但愿,这些小球员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每个周末,徐根宝都会出现在基地里,因为崇明岛现在开通了徐根宝基地的旅游项目,所有的人都是冲着徐根宝的名声来的,而在餐厅午餐时间,徐根宝总是会给每桌敬酒,放在以前,这不是徐根宝的风格。“去年我们这里生意不错,会议很多,团队也不少,但是今年情况没有去年好,平时一般,就是周末好。”徐根宝和记者开玩笑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很多记者,发现他们都换了房子了,房子是越住越大了,但是我没换,我还是住老地方。这么说吧,我干教练这么多年,全部的家底都压在这些小孩身上了。”
“未来三年,这些孩子是不是能成球星,大概就能知道了。”说到这里,徐根宝的语气有些沉重,“我现在不能送他们进职业队,毕竟,他们刚刚开始发育,力量还不足。我这批孩子没有超龄的,他们都是以小打大,过去一两年里,他们确实忽然长高了,身体也壮实了,但是我很清楚,光长高没用,踢足球,最重要的是速度和爆发力,没有速度,光有身高没用。”
徐根宝向记者回忆起当年的范志毅和杜威来。“范志毅的百米,别说在国内,在亚洲都很少有后卫像他这么快的,速度加上他的弹跳、爆发力,范志毅不成球星才怪。杜威也一样,当年我们派杨礼敏去河南选球员,杜威只是在杨导面前做了几个弹跳,杨导在电话里给我一说,我就告诉他,这个小孩一定要带来。虽然说足球不是靠身体,但是在现在的足球场上,对抗太激烈了,没有好的身体条件做基础,很难占据一席之地的。”
“经费,现在这些孩子遇到的最大困难还是经费。”徐根宝给记者举例说,“我们原先给他们请了一个法国外教,但是一年之后我们没法和人家续约了,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钱,请外教是要花大钱的,我们这个基地基本是自己养活自己,必须精打细算。我后来给球员说,你们不要有意见,外教走了,我还在,怎么说我也是国内一流的教练啊,只要你们按我说的要求去做,肯定不会错。”
从前的徐根宝,最出名的就是抢逼围,但是如今的徐根宝,却会经常把“技术”两个字挂在嘴边。就在上个周末的比赛里,当一个球员在场上对对手恶意犯规时,徐根宝气愤地从看台上冲了下来,对这位球员给予了严厉批评。“现在的技术概念和过去不一样,过去大家总觉得有盘带会过人,这就是技术,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技术就是位置技术,边锋就是边锋的专项技术,后卫就是后卫的专项技术。我现在经常鼓励这些球员看欧洲比赛,当然,他们现在还是打基础的阶段,不能着急的,一个球员的成才需要循序渐进。”
“我只培养这一批,赌就赌这一把。”说到这里,徐根宝的语调有些变化,“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计划再召学生了,至于以后怎么办,那也要等到这批球员成材之后,才能做打算。”
去年曾经有一家房地产开放商,要以巨资购买徐根宝基地的地皮,这块地皮被四周的树林包围,加上从上海市区到崇明岛的大桥几年后就将通车,有人做过测算,如果把这块地卖掉,徐根宝不仅可以收回全部投资,甚至还会大赚一笔。
“我现在没法考虑这么多,这个基地从开始到现在,凝聚了我太多的心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考虑出手。”的确,崇明岛徐根宝基地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打上了徐根宝的烙印,来这里的每一个宾客,都是冲徐根宝来的。在基地宾馆的房间里,电视机的一个频道一直在播放关于徐根宝的录像,而徐根宝从外地搜寻来的许多奇石,也注定了这里就是徐根宝现在的家,让他离开甚至放弃这里,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2014年世界杯,我这些球员里,应该会有不少都在国家队。”徐根宝告诉记者。这一次去国少参加集训之前,他仍然给这些小球员好好敲了警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残酷,我告诉他们,这只是集训,说明不了什么,对他们来说,以后要经历的考验还多着呢。还是那句话,三年到五年之后,我这把剑磨得怎么样,应该会有一个初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