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埂……”一听到这两个字,领队戴春华抽了一口烟,若有所思,有很多可以说,但是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蹦出一句,“确实,那个地方跟这里的感觉实在太不一样。”
在海南金鑫基地沐浴了两三天的亚热带阳光,随后领略了海边的凛冽寒风,目前在金鑫基地的大部分申花人并没有亲自体验过海埂,也只有像领队戴春华,主教练吴金贵,助教毛毅军、朱炯和球员肖战波、张玉宁这些临近而立之年的“老家伙”才体验过海埂最有意味的那几年———而那几年正是中国职业联赛的启蒙岁月。
准确地说,海埂只是在这个名字中才带有一个“海”字。海埂边上的一汪水叫做滇池,海埂不过就是滇池旁一条由东向西长约4.5公里、宽约40米到300米不等的长堤,1969年的一场围湖造田运动将这条堤的南边填成了现在的海埂。
本版撰文记者陈敏
“真是一代又一代啊!”就在记者赶到海南后,同屋的前本报记者老严就从工作装备描述了当年的生活。“现在你们拿的都是笔记本电脑,我们当年是借传真机,手写完后再传真回去,还要看信号好不好……”
采访,所有记者各显神通,甚至还有穿上运动服装球员的。全国的同行协作出稿也是常有的事情。往报社发稿只有靠传真。许多人都带了传真机,但是想打电话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到基地的传真室,那里有一台直拨电话。也未必随时可以拨通,唯一的办法是不停地重拨,所有记者排队,限拨5次。
从海埂到海南,老严换上了无线上网设备;而球队方面,在海南踏上了更好的草坪;一切都在进步,只是但是联赛的人气却越来低。“今年会有回暖么?”
高原上的水岸,临近春城昆明,把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中国职业联赛的孵化炉,其实算得上不错。之所以选择在高原建立每年联赛之前的集训场所,显然还是有所考虑的。“不少田径队在高原锻炼过,到了平原之后,训练成果明显增强,这应该就是足协当初考虑的地方吧。”但是就这样,把足球队也当作田径队?尽管在最初也有所异议,但是在百废待兴的职业联赛跟前,一切都依靠摸索。“12分钟跑”,这个可以载入中国足球历史的准入资格测试,于是出炉。由于涉及到饭碗问题,因此各队这一年开始都非常重视春训和体测,12分钟跑和5×25米折返跑成为中国足球的又一个象征。
1994年3月17日,首次体测在昆明拓东体育场进行。上午9时,当时的广州太阳神队第一个参加12分钟跑测试,结果19人参测仅7人达标,11人达到及格线,前卫张兵栽倒在2900米前,失去了参加联赛的资格,成为体测祭坛上的首个牺牲品。敖东国脚李红军在离及格线10米处倒下,顺手抱住身边施拉普纳的腿就失声痛哭。
“那个时候,2900米真的就是生死线,这个时候,集体主义就非常重要。”已经当上了助教的毛毅军回忆道,“每个队都有跑得好的跑得不好的,这个时候就要大家挤在一起,跑得好的带队,控制节奏,但是绝对不能太快。12分钟要跑七八圈左右,基本上到了最后一圈,才开始分批冲刺,那些体力差的哪怕鱼跃也一定要过2900米……”在初期根宝倡导的强逼围之下,申花队德通过率很高。当时的足协掌门王俊生在日后的回忆录中写道,根宝在跟他交流的时候认为,球员越怕什么就越要搞什么,不能惯了他们。
科学不科学且不论,当时的中国足球在搞了职业联赛之后发现还是继续着“恐韩症”,于是大肆强调精神毅力上的磨练,12分钟跑已经超出了单单身体素质上的范畴,而是对于球员“职业化”的一种评定。1996年,中国足协甚至下了春训期间球员每天要跑一万米的硬性规定,并让国家队带头执行。但是,越来越表现出的是,足球队的确成为了田径队。
“什么是职业化,就是我要练,而不是要我练;同时,职业化也是应该把人关起来。”申花队的一位教练说道。关于海埂的故事基本上可以界定在中国历史性地踏进世界杯之前,更准确地可以定义在上个世纪,当所有的A组B组的甲级球队聚集在昆明的一个郊区时,一扇大铁门和一条1997年引进的体形剽悍、毛色乌亮的纯种德国黑背大狼狗让海埂基地成为了“集中营”。一边限制里面的职业球员外出,另一边“防火防盗防记者”。
但是铁门挡不住人性,翻墙进出海埂已经成为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当球员的收入高出普通人从十倍涨到百倍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在高墙内度过整整大半个月?关于翻墙,记者从过来人那里听来有一个经典的段子是这样的:当时某国脚和队友翻墙而出时,刚骑在墙上,突然铃声大作,他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他的手机响了,于是他就坐在墙上接听电话:“喂,谁呀?你好……我正在睡觉呢,明天再说好不好。”完了,还打了个哈欠……
一位记者在初到昆明的时候购买了一份地图,由于印刷的错误,“海埂足球基地”居然变成了“海埂足球墓地”,而且根据后来的所见所闻大发感叹,为此撰文一篇。现在看来,“墓地”虽然难听,但是并非没有道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是2001赛季初把12分钟跑从强制准入资格考核中去掉后,当年国庆后,中国足球就历史性地打进了世界杯的决赛圈。
政策易改,只是可惜了邓乐军、庄毅等倒在及格线前早早退役的人才,如果他们熬到2000年年底,会发现半睁着眼睛也可以获得踢球资格了。足协在2001年的春训考核改成了职业素质考试,但是其中的一些题目至今让过来人感到滑稽。“还记得有一道题目是,球员可以在晚上24:00外出,请判断对与错。用流行的话来说,这样考试到底在忽悠谁的智商呢?”
谁都会有被忽悠的时候,尤其是在中国职业足球还在萌芽的阶段,被老外过来骗些钱也是权当交了学费。“此处人傻、钱多,速来!”这句话也可以载入中国职业足球的历史档案,以作警戒。然而在顶级联赛更名为中超的现在,外援的水平依然参差不齐。
“那个时候真当是闹猛,三天两头有人过来问要不要外援。”上个世纪的海埂就像人口贩卖市场,每年都有那么多老外不远千里来到中国,名义上都是为了中国足球,实际上无非为在这里赚到比别国更容易赚取的钞票。在海埂老外试训简直就是一出戏剧,有各种戏剧的要素。每个早上,有牌照和没牌照的经纪人们都会招呼坐了满满一车的老外,到各俱乐部接受主教练的挑选。其实这几年中国足球的发展,谁都知道老外们的真实水平,不是像马麦罗那样当时踢野球的,就是挺着啤酒肚来中国养老的,这样的水平可想而知。但是既然有经纪人在,叫卖全凭一张嘴,什么“罗马里奥的队友”,听到这些也不会觉得奇怪。即使真正名声在外,像1994年世界杯冠军巴西队成员伤残者巴亚诺、像不再灵光的“灵猫”索萨及其后辈同胞皮特·维拉,这些人也让申花的引援走过了一段弯路。
当时的海埂,这些游来荡去的无业老外也成为了一道风景线。试训,很多老外已经习以为常,有的已经成了试训专业户,更有的还学会了在海埂食堂蹭饭,一些老外大摇大摆地跟随一支球队进入食堂,然后美美地吃了一顿免费的中餐,但是后来发了票证,国际友谊也行不通了。海埂离开的老外很多,最有戏剧性的是一法籍球员,在海埂试训两天后神秘的消失了,过了几天才给经纪人打来电话:“我已经逃离了你们的集中营,你们哪是踢球啊,就是集中营啊,我现在到了香港,马上回国,再也不回你们的集中营了。”但是,当听说他的同伴经历了体测之后就轻松地拿到了合同和美元,随后的一年,他又回来了。
相比较外援,外籍教练的选择上俱乐部则比较谨慎,但也是随风而动。从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韩国风再到2000年左右的前南地区风潮,中国联赛的风格也在其间略微摇摆。一位教练说:“换这个换那个,只是都学了三成,都不到位,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摇摆不定了。”
但是,海埂终于开始摇摆了。1999年开始,甲B各队已经获准松绑,他们不必再像以往那样候鸟一般地赶往昆明,可以自由选择春训时间。2003年年初,中国足协用YOYO体测代替原来的体测手段。2003年11月,中国足协正式向各甲级俱乐部下发了春训通知,打破春训集中制,于是就有了现在更加温暖的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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