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足球,对于重庆球迷来说,既是初恋的情人,也是分手之后的情敌。12年的恩怨纠葛,使得那支身披黄色战袍的球队已经成为了重庆足球挥不去抹不掉的影子。当川军突然消逝之后,留在重庆球迷心中的,是庆幸,是遗憾,还是难言的悲哀?带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本报记者组赶赴成都,以重庆媒体、重庆人的角度,去感受川军的“葬礼”。
〉〉〉没落之盛世大佬 在四川足球走向死亡的倒计时期间,像马明宇、魏群、姚夏和黎兵这些全盛年代的大佬们表现得不尽相同。
魏群
魏群:很受伤 最肯抛头露面的大概只有魏群一个。与大侠交情匪浅的李承鹏曾经有过这样的描写:“这个身体里缝了200多针的人,被视为这座城市雄性的标志。”大侠在2006的这个新年为了筹款几乎跑断了腿,但当他怀抱着700万想再次扮演一个拯救者时,最先听到的却是来自省体育局“解散”的决定。任何一位大侠都不可能永远战斗,都会归隐江湖,所以魏群留给人们的最后一句话是:“算了,累了,我还是回去挖我的矿吧。” 马明宇:很生气 足球学校校长马明宇,和成都五牛的主教练黎兵并没有出面,但鲜为人知的是,魏群怀抱的那700万是这样构成的:魏,马和黎各自掏了200万,再加上靠大佬们的老脸化缘得来的一些闲散资金。 整个不成功的拯救行动当中,身份敏感的黎兵基本没有对外发表过任何观点,老成的马明宇也是在“死亡通知”下达之后发了几句牢骚:“很生气。他们并没有对四川足球负责,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帮助四川足球重新打回中超。” 姚夏:很无辜 一向沉默的姚夏这些年似乎一直活在许多人的曲解当中——全兴退出时他是第一个在大河的文件上签字的大腕级人物,今年初他拒绝了翟飚,投奔了黎兵。但事实上不善表达的姚夏一直都是“老全兴”忠心耿耿的一份子。徐明以大河的名义入主,马明宇和魏群被清除出队的第二天,姚夏做了两件事:派他的老婆去俱乐部要回尚未盖章的合同,自己秘密回蓉亲手把合同撕碎。
谭望嵩
〉〉〉没落之热血少年 谭望嵩延续义气 当川足死亡之后,据说魏群抱着24小时内筹集到的700万却回天无力时,没人去怀疑他的真实性,只会觉得当年的大侠侠义犹存,也感叹现在的四川足球缺少他这样的一种“袍哥”气质。四川的中超已经死了,但还有最后一丝血液在流动。当22岁的谭望嵩带着一班生死未卜的小队员向副省长上书请愿时,我们从他身上依稀找到了当年魏大侠的影子。 一个在足球圈内的成都同行首先给我说了这样一段故事,就在实德正式要求谭望嵩到实德报到的当天晚上,小谭给他打来电话,“哥呀,你帮我执笔,我想写一封信给刘晓锋副省长,告诉他我们现在的情况,要他帮我们这班十运队的哥们想想办法,他们不能没球踢呀!”这位同行说,“我当时就骂了他,让他别发神,关他什么事?”但谭望嵩真的做了,前天在省体委、省政府信访办的那次请愿就是他组织的,他也成功地为自己的“兄弟伙”赢得最后的希望——省足协已经在着手组建乙级队。当天上午,当记者们随同他们跑完全程后,对着一直极少说话的谭望嵩问,“这事到底是谁组织的?”他只是平淡地说,“是我。” 不管谭望嵩将来穿着怎样的球衣比赛,这个年轻的璧山人或许就是四川足球仅存的最后一个“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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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足球最后一任主帅翟飚
〉〉〉没落之末代主帅 “保级英雄”半月轮回 1995年,那场著名的“成都保卫战”,以15万人民币从北京转会到四川的翟飚,攻进了四川职业足球历史上最重要的一记头球。11年后,翟飚再次走入人们的视线,以运筹帷幄的主教练身份,一度成为生死存亡阶段新川足的拯救者之一。但是,仅仅半个月,冠城之“死”的残酷现实,又让这位曾经豪情万仗的“保级英雄”从云端坠回了地面。 喜难自禁 昼夜兼程急盼上任 1月24日,四川体育局回购冠城一度几成现实。当天上午,“新川足”教练班子的讨论会议就在四川省足协会议室进行。经过会议讨论,新川足的教练班子被确定为以“老全兴”为班底,当年的“保级英雄”翟飚临危受命。 会后,身在广州、挂职在四川足协的余东风亲自致电翟飚,要求他尽快回任。正随贾秀全带领的国青队在河北香河集训(其身份是球队助理教练)的翟飚扔下电话就直奔机场,他选择了当晚21点40分最晚一班从北京飞成都的班机返蓉。深夜回到成都,想着新川足的种种打算,翟飚直到凌晨两三点都没能睡着。第二天早上八点,还没有从兴奋中走出来的翟飚就早早起床,第一个出现在四川省足协大楼里。 据成都记者回忆,当时见到翟飚,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语气中流露出来的高兴和兴奋之情。“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将于27日正式上任。”讨论会后,翟飚在接受成都记者采访时意气风发的表示。那一刻,那个踌躇满志的“保级英雄”,似乎又真的回来了! 悲从心起 我在斗地主,你来嘛 正当翟飚意气风发地谋划着新赛季的宏伟蓝图的时候,1月29日,四川省体育局因为不满实德将球员全部挂牌的举动,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冠城解散。 希望,仅过了三天就破灭了,翟飚心里的难受外人是很难了解的。虽然春节期间,冠城有望“复活”的消息传得活灵活现,但2月7日冠城的“死讯”还是最终被确认。就在当天冠城球员挥泪离开蒲江基地时,翟飚也在成都的某个饭店,与他招来的6名四川十运队的小球员痛喝告别酒。那些还满脸稚嫩的小球员,是在翟飚承诺“快来打职业联赛”的感召下聚集在他帐下的。现在,冠城之“死”让这些小球员前途又一次蒙上了阴影,对他们深怀内疚的翟飚只能借着杯中酒,与他们一起向“新川足”告别。翟飚从这天起就“消失”了。一位好不容易打通他电话的成都记者,只得到了这样一句话:“我在斗地主,你来嘛!”惹得那位成都记者一阵唏嘘:连翟飚也在为冠城打“丧火”啦。
〉〉〉没落之现场缅怀 杂木丛中物是人非 四川运动技术学院,一度是四川足球发迹之地,这里是当年全兴队鼎盛时期所在的基地,也一度是“新川足”重归之处。 昨天下午,当记者来到“学院”,这里已找不到当年“全兴”火红时期的半点痕迹。“技术学院”的招牌依然高挂在大门上,不过那个装修过的大门显然变了很多,险让对这里无比熟悉的记者认不出来。学院大门两旁,原本都是餐馆。当年“全兴”最火红鼎盛时期,这些餐馆里,总是坐满了一车又一车赶来成都助威的重庆球迷。如今,大门外左侧的餐馆都已变成了体育用品专卖店,经营着各色名品、冒牌体育服装;大门外右侧,当年的餐馆变成了一堵长长的围墙。 顺利进入学院大门,首先跃入人眼的就是右侧围墙里的足球训练场。当年,全兴球员就在这块场地里进行平时的常规训练,那时无论是平时还是周末,都会有上百球迷隔着围墙为自己的“城市英雄”呐喊。如今,围墙外人影全无,围墙内的草皮看上去凹凸不平,刺目的杂草漫无目的地从许多缝隙里探出头来。就在10多天前,这里还一度被“新川足”选为训练基地。但是,现在本该有球员在球场上开练的场景却不会再有——球场边上,只有一群小孩在奔跑嬉戏,而球场右侧的球门球网下,两位学院的女工作人员悠闲的坐在草坪下聊着天。 穿过球场左面的小巷,记者来到前全兴俱乐部的办公室,门上空无一物,只是在旁边围墙的一堆杂木之上,记者才终于找到了四川足球的见证物——“四川全兴足球俱乐部”的牌子,字迹已经泛出灰色,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地挂在那堵废墙上,四野无声,平添出几许苍凉落寞。
〉〉〉没落之名记声音 李承鹏(足球报记者,成都人) 《四川——今夜请将我遗忘》 四川似乎真的不需要足球了,我的故乡现在更需要李宇春、张靓颖、何洁、纪敏佳,更需要夜夜在“空瓶子”“M98”“MIX”大口大口喝芝华士+绿茶,以至于人们天长日久后,感觉静脉流的是号称12年的芝华士,动脉流的是绿茶——好他妈粗暴庸俗的一种勾兑啊,以至于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芝华士、绿茶? 不要再窝里斗了!不要再打着拯救四川足球的名义来搞垮四川足球了,这种悲号感觉有点像当年辽足掉级时人们的说法,很多事情其实行走的路线就是一致的,徐明杀不死四川足球,杀死四川足球的只有自己,一如当年杀死辽足是辽宁人。 可能以后只有从那个平均年龄三十六岁的“四川明星足球队”里才能找到往日的一点碎片了,一个时代过去了,甚至连发黄的老照片都不曾保留。从此四川无足球,唯剩火锅、超女和没完没了的麻将声。四川,今夜请将我遗忘。 妙红(东方体育报记者,成都人) 《江湖从此无袍哥》 冠城死于一次无聊的斗嘴,在它死之前,人们就已经遗忘了它。徐明先是在蒲江基地完成了一次对袍哥的清洗,除了一个邹侑根与袍哥有点近亲之外,蒲江基地从此只流行大连话,内陆腹地海蛎子味道太重,袍哥不消受。接下来,徐老板又把基地的大门改了一个方向,据说是风水不好。袍哥很生气,袍哥最讨厌别人跑到自家的祖坟上说三道四,没事就嚷嚷——大连人滚回去,大连人滚回去! 最后连嚷的力气都没有了,元月27日四川冠城宣告解体,四川球迷和四川媒体集体失声,管你什么超级联赛,我爱超级女声!冠城死了,对于成都人来说,连饭后茶余的谈资都轮不上。记忆中的袍哥,只留在记忆里面,王茂俊说,今后就靠我们四川明星足球队了,自娱自乐也袍哥!
笙歌继续,但气质挥发 每天早晨八点半起床,中午时分一直到华灯初上都坐在人民南路爱上咖啡写作或看风景,然后邀朋聚友打一种“坨坨牌斗地主”,因为不洗牌而变化出若干炸弹的游戏。我的一位大腕级前同事自述,从四川足球注定死亡的时刻开始,他就过上了这种逍遥日子。“从大连人入侵起,其实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在点上,都在无限接近死亡。”无论作为一个成都人,还是作为一个熟稔内幕的圈中人,他的轻描淡写都太过出人意表。 留在记忆中的关于这座城市的碎片太多,这使我一度误认:当盛世落幕,感情细腻的成都人一定会集中极具悲情的笔墨,为斯人逝去完成一篇柔肠百结的悼词。我显然是错了,除了平淡和冷漠,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十年以前,在那场永载史册的保卫战之后,一家专业报纸是这样赞叹的:“这是一座从骨子里向外流淌出酒味的城市。”在那场旷日持久的“第四城”争论中,这次很阳刚的战例曾经为成都添上了最具说服力的筹码。 然而足球终于在这里崩塌——另一场抵抗入侵的战斗消蚀了这里锋芒毕露的棱棱角角,留下了惨败后的满目疮痍。运动技术学院荒草丛生的训练场和歪斜蒙尘的金字招牌无不证明着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曾经发生过的江湖典故。 翟飚,38岁的京城汉子,最辉煌瞬间的缔造者和临终瞬间的见证者,四川足球最后一任还未来得及指挥一次训练的主教练。他平静地接听着电话,随后打断记者的问询盛情相邀:“我们在斗地主,欢迎来玩儿。”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比此更为灰暗的结局莫过于此:死者已矣,酒照喝舞照跳,但“休谈国事”。 古龙说,比一锭黄金更宝贵的是两锭黄金;对四川足球来说,比一次解散更痛苦的是两次解散。前者是文字游戏,后者是真情实景。比昏睡中死去更为悲惨的,就是像这样在清醒中死去。 我的师弟说:“现在成都人已经不喝白酒了,晚饭时喝点红酒,为夜场喝下各式各样的洋酒作铺垫。”也许,他是想证明,成都依然是那座“从骨子里流淌出酒味的城市”,但属于那个盛世的阳刚气质显然已经不复存在。蓉城午夜的笙歌就像一只遇到危难就将头扎进沙堆的鸵鸟,挣扎过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逃避——我这位师弟刚改了网名:选择性失忆。 天府之国仍然美丽,甚至比起十年前更加妖娆。但这里刚刚死去的,绝不仅仅是足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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