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结束西安开始

　　成耀东肯定没有想到，他在离开上海前往西安前的最后几天时光，是在申花的康桥基地度过的。

　　2月14日、情人节，也就是国际将士登上西去航班、正式开始“西安国际队”征程的前一天，成耀东带领他的队员们再一次出现在康桥。这一次的热身对手是一支俄罗斯联赛队伍，但3比0的比分已经无法带给成耀东多少喜悦。热身赛结束后，上海籍球员赶忙开车回家，抓紧最后一个晚上的时间与家人团聚。成耀东却没有立即离去。他和总经理王国林一起，漫步在康桥基地的训练场边。相熟的朋友纷纷走上前，与两人话别。成耀东不忘了和每个人道一句：“记得和我联系。”一位记者半开玩笑地说：“可惜这里不是金桥啊！”成耀东心头一酸，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头顶，说：“我听说，金桥基地里的草，已经长这么高了。”但是很快，成耀东用颇有几分激情的语气说，“我们会杀回来的！”

　　天色渐暗，热闹的康桥基地逐渐归于平静。站在车前，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成耀东终于用力裹紧大衣，一转头，钻进了离去的车。从此，成耀东和他的球队在此前四年里带给上海球迷的所有悲喜往事，都将成为一段历史。成耀东不承认自己难过，但他有一个遗憾：这段德比历史，太短暂了。

　　被成耀东称为大场面的上海德比，随着国际队的西迁，不得不戛然而止，像是一部被突然中断的电影。然而，主角之一的成耀东，却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创造了一项纪录：他是自末代甲A至今，唯一在国内顶级联赛中没有中途下课的主教练，并且，还是一位从来没有教练经历的少帅。很多年前，徐根宝和桑廷良两位前辈就曾预言，成耀东将是当教练的好料。尽管国际队已经搬离上海，但成耀东在三年里体现出的执教才能，却不会被大家忘记。

　　当了三年主帅的成耀东，今天不得不承认，他是幸运的。至少，在同辈们当中，成耀东已经拥有足够自豪的资本。与成耀东同时代并且名气更响的范志毅，却无法望其项背。带给成耀东好运和机遇的，是他不得不感激的俱乐部前任老板徐泽宪。“那时我没有任何教练经历，当助理教练的时间也很短暂。老板（徐泽宪）能把我拉到这个位置上，体现了他的胆魄。”

　　三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便是老成持重的成耀东，也不得不卷入风波故事，卷入恩怨纠葛。他与申思的不和，一度炒得沸沸扬扬；当肖战波将皮球踢在年少于海的脸上时，成耀东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他飞身冲过去，踹向了肖战波；当国际队在最近两年里多次遭受裁判的不公正待遇时，一向沉稳的成耀东一次次怒踢矿泉水瓶，甚至愤怒地离开教练席，并招呼队员们罢赛……因为这些故事，三年里的历史变得更加厚重，更耐人寻味。多年之后，更年轻的后辈们，肯定会像今天成耀东们议论徐根宝一样，来谈论成耀东。

　　似乎是一种巧合，三年前，走上主帅岗位的成耀东的“处子战”，是在西安打响的。而今天，西安却成为国际队和成耀东的新归宿。曾经的历史无法删除，也无法修改。离开上海的前夜，成耀东笑着说：“如果让历史重演一次，我会选择像昨天一样……”非典期间秘密上任

　　三年前，刚刚踏上教练岗位时的情景，成耀东记忆犹新。

　　“那是2003赛季第一阶段结束之后，比赛一结束乐华就先回国了。当时是4月份。有一天，老板（徐泽宪）找到我，他开门见山告诉我，想让我当主教练，接过乐华的班。”成耀东说。徐泽宪给了成耀东几天的考虑时间。

　　当主教练，这对于2002赛季刚刚结束球员生涯、助理教练经历也只有半年不到的成耀东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我知道，这是我人生的转折，而且，这个跨越很大。徐总和我谈了之后的几天里，我给很多教练打了电话，有前辈，也有一些年轻的教练，听他们的教诲，吸取经验。他们给了我很多非常有价值的建议，提供了很多对我帮助很大的经验。和他们交流之后，我心里更有底了。并且，当球员那么长时间，接触过很多教练，我原本对当教练还是比较有感觉的。所以，我没考虑几天，很快便答复老板，接受了任命。”

　　不过，已经“悄悄”行使主教练职务的成耀东，并没有立即被正式任命。由于当时正值“非典”期间，球队处于封闭状态。再加上俱乐部与当时的主教练乐华并没有解除工作合同。因此，尽管徐泽宪当时已经私下正式任命了成耀东，但那时成耀东的主帅位置是“有实无名”的。直到大半个月后，当乐华回到上海，俱乐部向他摊了牌，并正式解除合同后，中远俱乐部才正式对外宣布主教练更换一事。

　　“其实，在俱乐部正式对外宣布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行使主教练职务了。因为有个缓冲，的确对我也很有帮助。”正是这半个月的“过渡期”，为日后成耀东正式走向台前打下了基础。于是，当成耀东正式以主教练的身份面对球员、媒体和球迷时，他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并应对自如。初考惊出一身冷汗

　　当联赛大幕再次拉开时，角色变换的成耀东还是感受到了“处子战”来临前的紧张和兴奋。

　　“第一场比赛是在西安。因为是以主教练身份执教球队的第一场比赛，当时的心情和今天肯定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看你的表现。俱乐部把这么一支充满希望的球队交给你，你必须把它带好。“成耀东无法忘记比赛前一天晚上的情形，“我们住的宾馆邻近西安交大，很安静。我再次看了陕西队的比赛录像，认真地研究着比赛阵容和战术安排。当时，非常细心。心里既充满希望，又有些紧张。毕竟，真正的考验来临了。”还好，一向善于调节心态的成耀东，那个夜晚没有失眠。

　　在西安的“处子战”，特地穿上了一件红色衬衫出场的成耀东，收获的是一场并不成功的1比1。一个星期后，在上海，成耀东带队与朱广沪执教的深圳队同样打成1比1。第三场是在大连，结果，球队1比2失利。“三场比赛，两平一负，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说没压力是不现实的，毕竟，球队是要冲击冠军的。”那三场比赛后，略显稚嫩的成耀东，赛后总是低沉着脸。与深圳队的比赛后，或许是因为紧张，衬衫被汗水湿透。

　　“尽管前三场比赛的成绩不太理想，但我却越来越有信心。比如，那场与大连队的比赛，甚至可以说是我带队三年来最满意的比赛之一。所以，我对接下来的比赛越来越有把握了。”果然，从那之后，球队的成绩连续攀升，并最终夺得了联赛亚军。

　　三年里，国际队最难忘的是2004赛季。“这个赛季，球队的伤病情况非常严重。而且，联赛中我们多次受到了不太公正的待遇。联赛中期之前，我们一度排在联赛倒数第三位。但是，后来在俱乐部、教练组和全体队员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战胜了一个个困难，并最终取得了联赛季军，这个季军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啊！”

德比记忆永留心间

　　国际西迁，四年里荡气回肠、振奋人心的上海德比，将成为一段最难忘的历史。而这，恰恰也是成耀东最为怀念和遗憾的。“太可惜了，这段德比的历史太短暂了……”和每一个球迷一样，上海德比成了成耀东记忆深处最难忘、最不舍的瞬间。

　　“2003年第二场德比战，我们在虹口输了，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在德比战中输给申花。赛后，很多人都过来安慰我。但是，我当时的心境，并不只是球队输了球这么简单。我记得，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自己是这么说的：感谢中远，感谢我的老板，是他为上海足球带来了德比。球场这么多球迷在看德比，正因为上海有了德比，我们大家才有了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那是一场对主帅成耀东来说，并不体面的比赛。张玉宁的神来之笔让当时的中远队在虹口足球场第一次颜面尽失。但是，成耀东偏偏记得他在那场比赛后的发言。“胜与败都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球迷们从比赛中得到了享受，大家把德比当作节日一样。而对双方的教练和队员来说，德比同样是一个节日。打德比，教练和队员的心境、感受与平时肯定是不太一样的。”

　　在成耀东看来，上海德比是上海乃至中国足球的“大场面”。“中国足球需要大场面，需要市场，需要炒作。而德比，就是一个个大场面。”大场面的中断，在成耀东看来，主要是足球基础不扎实的原因。“四年德比，到了今天之所以中断了，我想，主要是我们的基础不够扎实，环境不够稳定。从这一点来说，我们搞足球的人一定要多一点责任心，尽自己所能，培养好足球市场，吸引更多的企业和老板来投资足球。”那么，国际西迁后，上海德比还会继续吗？“暂时肯定不会的。那么多人关心申花和我们的德比，那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包含了很多历史背景。所以，我们到了西安之后，这段历史肯定将暂时告别上海球迷。”很显然，因为不具备历史背景的因素，上海联城无法取代国际继续上演延续了四年的德比。

　　四年德比，将永远成为一段历史么？“上海足球需要前几年德比这样的大场面。尽管这段历史太过短暂，但是，我相信，这四年德比绝对不是绝版的，今后还会出现。只要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完全可以再次出现往日的大场面。”三年前欣赏曼联三年后推崇巴萨

　　三年前，成耀东最欣赏的球队是曼联。今天，成耀东最推崇的球队是同样由少帅执教的巴塞罗那。“技术、整体、速度，是我追求的风格。应该说，巴萨是把这三个元素演绎得最精彩的球队之一。”

　　三年里，尽管成耀东在临场指挥中不乏一些败笔，不过，他精心塑造出的技术足球风格，已经深入人心。不管是上海足球人士，还是大连、山东、北京这些强队，都不得不称赞：成耀东带队的确有一套。去年，山东队主帅图拔不止一次公开指出：“上海国际是上海三支球队中最难对付、技战术最成熟的队伍。”

　　“我追求技术足球。所以，大家也看到了，这几年来，我引进的包括重用的很多队员，都是技术上有特点的队员。像外援阿尔西诺、奎瓦斯，国内球员中，像王云、黄勇，包括我们今年刚引进的王鹏。队员有技术特点，但必须捏合成整体。技术上的优势可以保证队员们在传接球时成功率更高，更流畅。但是，如果不形成整体，不加强配合，技术的优势将只是单个球员的优势，而无法转化成整个球队的技术优势。”在技术足球和整体足球的层面之上，如今，成耀东更注重的是速度。“前几年，我主要在队员技术细节还有整体配合上下功夫。今后，球队要想达到更高的层次，必须在速度上得到提高。速度的提高，并不是单纯的反击速度。这包括处理球的速度、接应的速度、队型整体移动的速度，等等。当然，在技术、整体和速度三方面，我们以前更多的理解为进攻上，其实，这些同样适用于防守。比如，在防守时我们也要注意使用合理的技术，并注重整体防守。防守中，也同样需要速度作保障。”

　　里杰卡尔德打造的巴萨军团，是成耀东追求的目标，他要把国际队打造成“中国的巴萨”。“只要是巴萨的比赛，我一般都会看，我也一直希望队员们能够多看一看巴萨的比赛，这对他们会有好处。尽管我们队员的技术能力达不到巴萨的水准，但是，我们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日本足球为何能够取得成功？靠的就是技术、整体和速度。我们不可能一夜之间变得强大，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效仿日本队，做到像日本队这么强大。”感谢徐泽宪祝福申思和小范

　　不经意间成了中超“寿命”最长的教练，成耀东有些受宠若惊。“我要感谢俱乐部以前的老板徐泽宪，是他给了我机会。他敢于使用一个没有任何执教经历的教练，这本身就是一种魄力。”成耀东不否认，俱乐部的信任和支持，是他能够在主帅位置上坐到今天的最主要因素。“很多俱乐部都是急功近利的。球队成绩不好，马上想到炒教练。尽管这是常事，但是，我们的俱乐部却给球队、给教练提供了稳定的良性的内部环境。”

　　成耀东也不否认，当主教练三年来，他取得了一些成绩。“衡量一个教练，不应该只停留在球队的排名上。还要看他是否塑造了球队的风格，打出了不错的技战术水平，展现了良好的精神面貌，并且，为球队的长期发展和良性循环打下了基础。”很显然，以上这些层面，恰恰是成耀东最为追求的目标。即便是论成绩，一个第二，一个第三，也足以令他自豪。

　　在同辈人中，成功转型的成耀东无疑是出类拔萃的。其他人中，范志毅依然在香港流浪，申思尽管已经开始执教生涯，但毕竟还在起步期。“我觉得，对于教练来说，不会有永恒的成功和失败。我可能取得过成功，但过去和现在的成功，不代表将来。而那些还没有成功的年轻教练，我希望他们继续努力，总会有成功的一天。”这是成耀东对老队友们的祝福，同样也是对自己的鞭策。“任何人都必须向前看、向前走，人不可能停留在过去的成绩上。如果哪天我下课了，也正常。上课和下课对于教练来说是非常正常的事。”

西迁前挺身而出安抚球员

　　去年年底，也就是国际队西迁传闻日渐激烈、军心极其不稳的日子里，一直沉默不语的主教练成耀东站了出来，他主动通过媒体发出了自己的心声，希望队员们平静地对待传闻和事实。与此同时，成耀东私下与每个主力队员谈了心，安抚大家。“现在想来，那时站出来说话，表个态，是正确的。”成耀东说。

　　“传言很多，而且已经不只是传言。那个时候，不少队员的心态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是平时生活，还是对待训练，都难以安心。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出面说几句了。而且，很多队员也都在看我的态度。”成耀东说，“其实，我自己也有一个思考、分析的过程。通过和上层的交流，以及对新闻报道的判断，我有了自己的想法，并把这个想法通过媒体表达出来。我当时就说，判断一件事，绝对不能片面，也不能局部地去看待，一定要宏观地对待，从大局出发。上海的球队到外地，没有想法不可能。但是，你说想法严重到什么程度，也不现实。”

　　西迁早已成为事实，而由此引发的震荡也很快风平浪静了。“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是回头想想，如果那时大家想不开，或是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行为，最终受损害的还是自己，还是我们国际队这个集体。”成耀东说，“尽管球队搬离了上海，但是，球队的人员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动，俱乐部和教练班子也都保持了稳定。这些，也淡化了队员们西迁后的顾虑和想法。我想，等比赛开始后，大家会更加全身心地投入，那时，就不会再有什么上海还是西安的区别了。”西迁后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国际西迁，这一事件在很多人看来是国际俱乐部为了生存而采取的“自救”措施。西迁后，摆脱了德比竞争的空前压力，国际队将以怎样的面貌面对新生活？

　　“我们搬到西安，不少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我坚信一点，只要我们全体将士共同努力，度过难关，并打出精神面貌和成绩的话，尽管我们到了西安，但还是会赢得大家尊敬的。”成耀东说，“所以，我说过，我们去西安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是去混日子。无论在哪里，作为教练和球员，我们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行，都要有积极进取的意识。”

　　“我不喜欢在联赛之前说大话，也不会空喊什么口号。但是，以我对球队的了解，我可以肯定地说，今年我们的情况会比去年好，我们会争取更好的成绩。你踢出了水平，打出了成绩，无论是在哪里，都一样会体现出价值。”成耀东说。

　　西迁后的国际队，实力有所增强，整体投入较之窘迫的2005赛季也有所好转，这是带给成耀东自信的地方。但是，成耀东却不得不面对新的且巨大的困难。毕竟，球队从上海搬到西安，将士们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影响整个队伍的稳定和发展。“我相信问题不会太大。职业运动员嘛，应该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我经常对队员们说，就当作是球队长期在西安集训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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