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成都记者妙红

　　新赛季到来之前漫长的间歇期，孙继海选择成都作为自己的休闲驿站。在经纪人、成都谢菲联俱乐部董事长许宏涛的安排下，孙继海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我们的话题从留洋开始，到留洋结束，但始终都绕不开中国足球这个主题，“说穿了，只有中国足球的整体水平提高了，球迷才能在高水平的欧洲联赛中，更多看到中国球员的身影。”英超曼城

　　最为资深的外援孙继海如是说。

　　『留洋』

　　上一届世界杯前后，中国球员的留洋达到了一个高潮，本届世界杯战火点燃之前，却只有孙继海一名中国球员在欧洲顶级联赛站稳了脚跟。孙继海认为：如果是乒乓球，随便哪位国手都可以在国外成为明星。

　　“我记得在你加盟当时还在英甲的曼城前后，正是中国球员旅欧的一个高潮，在欧洲足球强国的职业联赛中，有为数不少的中国球员在踢球，鼎盛时期，中国同时有三名球员征战英超。”孙继海的留洋身份，使得我的这次专访单刀直入地切入这个话题。

　　在上一个世界杯年，在欧洲踢球的中国球员，最多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组成一个国家队了。我们细算了一下，在前锋线上有杨晨(德甲)、谢晖(德乙)、黎兵(德乙)，从中场的马明宇(意甲)、李铁(英超)、邵佳一(德甲)、周宁(德乙)，到后卫线上的孙继海(英超)、李玮峰(英超)、范志毅(苏超)、张恩华(英甲)等，都是国内足坛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是啊，过去只要我们队打埃弗顿，好像国内的国际长途电话都不要钱了似的。”孙继海一如过去那张灿烂笑脸，回忆着曾经的“中国德比”，“国内熟悉的记者朋友都会打来电话采访我和李铁。”我告诉孙继海，那个时候，不光是国内几家专业体育媒体，甚至连一些综合性报纸的体育版，都会有人专门负责“海外球员”，“中国德比”是上一个世界杯年前后，中国足球一个很热门的关键词。

　　就要揭开大幕的新一届世界足球盛会，中国队再次回到了那条熟悉而冰冷的板凳上，而转过头去看看欧洲的联赛，差不多只有孙继海一个人在独力支撑着中国足球的大旗，换言之，目前手中攥紧了欧洲顶级联赛饭票的中国人，只有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了——过去的阳光少年，现在的曼城资深外援。尽管我们还有“曼联的”董方卓、谢联的郝海东、德乙的邵佳一和瑞士年轻人队的石俊，以及可能要加盟谢联的李铁，但曾经浩浩荡荡的留洋大军，潮涌不再。

　　从2002年前后浩浩荡荡的留洋大潮，到现在欧洲赛场上中国球员星光黯淡，孙继海认为，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有待于国内足球整体水平的提高。“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被问及了，现在我们的球员走出去的少了，能打上球的就更少了。”孙继海说，“打个比方，咱们的乒乓球队，随便派一个人去国外打球，都可以成为绝对主力。道理明摆在那里了，乒乓球咱们的整体水平最高，这样的整体水平中出来的运动员，到哪里都是主力。”

　　继海不愿意去具体评价曾经或还在欧洲联赛中征战的中国球员，但他希望李铁能如愿留在英超，希望董方卓能够回归曼联，“但这些还不够，中国足球整体水平的提高不能依靠少数几个留洋球员，国内联赛的质量整体上来了，我们会有更多的球员到欧洲，也会有更多高水平的国外球员到中国踢球，中国足球才能真正融入世界。”

　　『中超』

　　孙继海认为，取消升降级很多年以后，俱乐部的投入减少了，球员自身的投入也减少，球迷对国内足球的投入也减少了，中超的大环境比起过去来，差了很多。

　　“说到国内足球的整体水平，我觉得可以引申出一个话题来。”我向继海说，“就是近段时间来我们一直在讨论的，职业联赛12年来，足球或者联赛的水平是提高了，还是停滞不前，甚至出现滑坡？”

　　3月18日在成都进行了一场甲A明星赛，中国职业足球联赛中，前期的著名球员几乎悉数到场，郝海东、范志毅、黎兵、高峰、彭伟国、马明宇、魏群、宿茂臻、王涛、江津、曹限东、邓乐军、谢育新、李明、李霄鹏这些名字，几乎囊括了从徐根宝到戚务生，再到霍顿、米卢时代的国家队精英，也几乎没有一名现役球员，除了已经半退到中甲和香港联赛的姚夏、符宾、张恩华等少数几个人。但这场球吸引了四万多名观众的追捧，引发一场媒体的大讨论——从甲A到中超，我们是进步了，还是落后了？我们的技战术是提高了还是退步了，我们的球星都到哪里去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球迷都躲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这场比赛，这里面的人很多与我是同时期的队友，当然，我和他们相比算是小兄弟了。”继海笑着说，“如果是现在举行这样一场比赛，我也愿意参加。”孙继海说，一些好朋友向他复述过这场比赛的盛况，“很感谢这些回到体育场的球迷，我们很怀念他们。”我还是继续抛出那个老问题：“中超与甲A相比，或者说现在与过去相比，中国足球的水平究竟是一个发展的趋势，还是停滞不前了？”孙继海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的回答同样耐人寻味：“应该说，联赛停止了好几年的升降级，在这些年里，各家俱乐部的老板对球队的投入减少了，一个投入减少的联赛，它的水平能有很大的进步吗？”

　　说到这里，孙继海认为中国足球水平停滞不前或者没有明显提高的原因，也不能一股脑地推到老板们身上，“实际上，由于没有了升降级，球员自身的投入也减少了。”继海说，“如果联赛的竞争激烈，球队内部的竞争同样也会激烈起来，球员加强自己的职业投入。这就像学生高考一样，如果取消了高考，家庭的教育投入还会增加吗？”

　　中超联赛建立前后，国内联赛停止升降级，或者只升不降的年份超过了四年，这样长时间的休克疗法，最后的结局就是让投资人失去了投资热情，让球员对自己的职业前途产生了迷惘，“更令人痛心的是，让球迷对国内联赛失去了热情，球迷的投入也缩水了呀！”继海说到这里，两名身着成都谢菲联球迷服的小女孩闯进了我们所在的VIP房间，举着签名本和数码相机扑向孙继海。

　　“红色刀锋？”继海念着小姑娘身上衣服印着的文字，反问道，“你们跑到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到你们的队伍中去呐喊呀？”“这不看见你来了吗？”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你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小姑娘的“马屁”没有将继海拍舒服，虽然他笑着很耐心地为小姑娘签名合影，转过身来对我说：“国内联赛水平没有提高，而球迷却有更多机会观看到国外的高水平足球比赛，他们的资金和时间也更多地投入到了国外足球上，国内联赛的球迷怎么会不流失呢？”

　　“4月29日，曼城本赛季最后一个主场迎战富勒姆，最后一个主场虽然已经对赛季大模样没有影响了，“不过赛前球队就要求，不管上不上场，甚至没有进入16人大名单的队员都必须到球场，因为这是最后一个主场。”这场比赛继海进了16人名单，伤愈复出的他状态并不理想，主教练皮尔斯没有派他上场，但他说，“这场比赛我们输了，输给了今年客场从没有赢过球的富勒姆，我想在国内联赛，主教练和一些队员肯定被喊下课了。但是那场比赛结束后，全场球迷起立鼓掌的场面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感慨。到曼城四年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球迷。”

　　继海说，无论是曼城顺风顺水还是坎坎坷坷的赛季，无论是在2002年前征战英甲，还是这几年在英超中沉浮，曼城球迷的忠诚度是令人感动的。“这在英国、在欧洲每一个俱乐部都是很正常的，每支球队，不管超级队、甲级队还是乙级队甚至业余队，他们都有自己世代相传的拥趸。反过来看看我们国内的球队，有没有一支球队重视对幼儿园球迷的培养呢？”

　　『国奥』

　　不要太注重一场比赛的胜负，培养球员、培养球迷、提高国内足球的整体水平，是一个长期的系统工程。针对在土伦杯上一球战胜了阿根廷青年队并最终夺得第四名的国奥队，孙继海的寄语如此成熟，没有一点浮躁。

　　孙继海算得上是目前最大牌的中国球员了，不仅因为他在英甲水晶宫、英超曼城队多年的经历，还因为他已经是很多届中国国家队最常任的边后卫。但孙继海的成长也是最耐人寻味的，他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健力宝青年队的落选者，没有进入这支中国足协御林军的孙继海，却成就了比任何一名健力宝队队员都更加辉煌的球员经历。在孙继海的身上，可能本身就折射了中国足球运动员培养的一些痼疾。

　　中国队沦为本届世界杯的看客，同样，在阿里·哈恩那一届国家队，也是孙继海最为郁闷的国家队经历。尽管作为英超球员，但与孙继海谈论英格兰队能在世界杯上走多远，属于没有意义的话题。不过，与这位“最大牌”的中国球员的谈话，国字号球队是不可能回避的话题。“说实在的，对于目前国家队、国奥队的情况，因为身在国外，只能看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报道，没有一个完全系统的了解，说不到点子上。”孙继海对我说，“实际上，我并不是有什么忌讳而不愿意评价我们的国家队、国奥队，毕竟我一直梦想着2008年的奥运会和2010的世界杯。”说到这里，继海笑道，“我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还在踢球，但是只要可以的话，我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再冲一把。”

　　贾秀全率领的08国奥班底在土伦杯只胜了一场，但这一胜的脚下败将就是阿根廷。尽管国奥队只取得了土伦杯第四名的成绩，但战胜阿根廷让无数球迷激动不已。在历史上，中国队只是在1986年的尼赫鲁金杯上战胜过阿根廷队，那一年中国人也为此而兴奋，因为中国队的对手是新科世界冠军，而且“仅仅马拉多纳缺阵”。

　　“仅仅马拉多纳缺阵？”孙继海微微笑道，谁都知道他笑中的含义，“土伦杯转播我没看，后来在电视上看过几个比赛的片断，我想说的是，就像20年前战胜过阿根廷一样，中国足球在这20年内与阿根廷的差距还是明摆在那里，我认为我们不要太看重某一场比赛的胜负了。”

　　孙继海说，中国足球必须走向成熟和理智，因为足球水平的提高是一个漫长的系统工程，“我们究竟花了多少功夫从3到5岁的孩子就开始进行培养呢？”孙继海认为，“3到5岁孩子的培养，我还是那个说法，是对球员的培养，也是球迷的培育，我们不要指望每一个从3到5岁开始培养的孩子都成为球星，而是我们必须创造一个广泛而坚实的群众基础。乒乓球的水平为什么那么高？”继海还是旧话重提，“哪个中国人不会走到乒乓球台前挥几拍子？”

　　中国球员在海外，孙继海过去的四年是一个群体的代表，现在是独擎大旗的旗手，孙继海个人成功折射出的是中国足球整体的滑坡。“我希望李铁能够与谢菲联签约，我希望董方卓回到曼联，我希望更多的中国球员来到英超、来到欧洲，因为这种情况代表着中国足球整体的复苏和提高。”

(责任编辑：皮皮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