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文化漫谈之3:汉代围棋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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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民
弈秋以降,历经春秋战国时代的纷争兼并,至秦一统六国,创建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 这段时间里几乎再无有关围棋的记载,也许有某些记载但经秦“焚书”之难而毁灭,已经无从考究。刘邦推翻秦暴政,创立汉朝之后,采取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使得社会生产力大大发展,社会百业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
围棋在这种环境之下,也得到了翻天覆地般的发展。总结下来,主要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文字记载、围棋人物增多
汉前我们从孔孟之作里可以找到有关围棋的一些零星记载,史作之中也偶尔有所记载,但正面记载的时候很少,收罗到的文字也非常之少,以棋著称的人物也仅仅有弈秋一人。
而汉初介入围棋的人物中,上至皇帝公侯,下至隐士棋人,均有所记载。
《汉书-景十三王传》载:“去即缪王齐太子也,师受《易》、《论语》、《孝经》皆通,好文辞、方技、博弈、倡优。”--记载了汉广川王刘去的对围棋的爱好。
《汉书-游侠传第六十二》载:宣帝微时与有故,相随博弈,数负进。及宣帝即位,用遂,稍迁至太原太守,乃赐遂玺书曰:“制诏太原太守:官尊禄厚,可以偿博进矣。妻君宁时在旁,知状。”--汉宣帝早年生活在民间,喜好博弈,在与陈遂博弈时屡屡告负欠下了不少赌债。及刘询即位,便将陈遂调任太原太守,并一本正经的颁布诏书说:“任命你担任太原太守,官职高俸禄厚,可以偿还过去博弈欠下的债了。你的妻子等都可以作证。”留下一段佳话。这也是历史上首个以围棋而封官的故事。
《史记-留侯世家》载:秦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避秦乱,隐商山,年皆八十有馀,须眉皓白,时称商山四皓。高祖召,不应。后高祖欲废太子,吕后用留侯计,迎四皓,辅太子,遂使高祖辍废太子之议。--商山四皓无视汉高祖刘邦的召请,而自愿辅助太子(汉惠帝刘盈),从而使得刘盈顺利继承大统。关于商山四皓弈棋的故事,后辈画家经常以此为题材绘画,如唐代著名诗人、画家曾作《四皓弈棋图》,五代画家支仲、宋代画家李公麟、祁序和明代画家谢时臣等均以此内容入画。
葛洪《西京杂记》载:戚夫人侍高帝常以赵王如意为言……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户竹下围棋。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就北辰星求长命乃免。--赵记载了王如意的母亲戚夫人陪伴高祖刘邦下围棋的故事。兴许是那时的围棋尚未脱离“卜卦”的历史“功效”,胜负竟然左右终年幸福康安,而取丝缕向北辰星祈求长命即可免灾。这个故事也带出了第一位女子棋人戚夫人。
同样是《西京杂记》,还记载了棋人的故事:杜陵杜夫子善弈棋,为天下第一。--弈秋之后载入史册的天下第一围棋高手杜夫子。
从以上对围棋的描写,可见围棋已与此前有较大区别,均是从正面来写围棋的,不再是附带而出的佐证。
二、围棋的地位提高
围棋历经世代发展,至汉代尚无明确定位,有归于数之说,有归于艺之说。而围棋归属文化的本质特征,在经过两汉的发展之后,逐渐明确起来。
文化的存在与发展,取决于其价值观。在围棋价值观尚未明确的时代,仅仅依靠其内在的特性自发性的为人所接受、暗流般的缓慢发展。至汉末围棋文化价值观的明确化之后,围棋的发展才开始露出自身的轨迹来。
对于围棋的认识,并不是一开始就持有肯定态度的,从春秋仅有的几段对围棋的评论文字来看,对围棋的认识历来褒贬不一,而最初的时代,持反对意见的居多。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孔孟的言论更具有决定性的价值取向。
汉初儒家贾谊就说:“失礼迷风围棋是也”。他认为围棋是扰乱礼教、破坏民风的东西。封建初期,十分注重长幼尊卑的礼教,而在棋盘上,双方平等,这种理念的盛行,在贾谊等注重封建礼教的儒家眼中,当然是大不敬的行为。
民间对于围棋的反对之声,也未曾有断,《西京杂记》有载:杜陵杜夫子善弈棋,为天下第一。或讥其费日。夫子曰:“精其理者,足以大裨圣教。”。棋艺被世人尊为第一,仍免不了被人讥讽为浪费时日之举。而杜夫子的回答可谓绝妙,他说,精通围棋之理,只会对所谓的“圣教”有益。即便是当今职业棋手,也未必能有此认识,杜夫子天下第一的名头,绝非虚得。可惜只能见到只言片语,未能观其大略。
而一批文人学者的围棋之作,对于围棋价值观的确定,起到了极其巨大的作用。
《汉书》作者班固(32-92年)著有《弈旨》,文中“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 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 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之论,不但对围棋的作用予以肯定,而且拿“王政”相类比,对于反对者可谓是有力的一击。
《弈旨》是现存最高的围棋专论,亦是围棋文化的奠基之作。班固之后,有汉一代相继有李尤(44-126年)的《围棋铭》、黄宪(75-122年)的《机论》和马融(79-166年)的《围棋赋》问世,这些作品有力的证明了汉代围棋地位的快速提高。
三、对围棋理论的认识加深、出现了专业的理论
西汉末年的学者扬雄说:“围棋击剑,反自眩刑,亦皆自然也。”从哲学的角度阐发出围棋法从自然之理,与当代棋坛高手所提倡的“自然流”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围棋理论的认识,在当时能达到如果高的境界,实属不易。
而围棋专业理论的出现,为“围棋文化”的派系形成,不无裨益。以下主要就汉代的一些围棋专作来进行介绍。
班固《弈旨》确定了围棋的技术含量和品格高低。作品里提到了围棋与当时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六博”的本质区别,他说“夫博悬于投,不专在行。优者有不遇,劣者有侥幸……至于弈则不然……谋以计策……”,批驳了当时因博而毁弈的言论,将博与弈明确的区分开来。在此之前,博、弈并行,混为一谈,使得对围棋的认识更多定位在赌博这一性质。班固明确的将二者予以区分,指出了围棋注重思考和计算的特征。在文章的结尾,班固写道:“及其晏也,至于发奋忘食,乐以忘忧……阴阳代至,实之养性,彭祖气也。外若无为,默而净泊,自守以道意,隐居放言……”从娱乐的角度肯定了围棋有益修身养性的特征,提高了围棋的社会功能和社会地位。
李尤的《围棋铭》写道:“诗人幽忆,感物则思。志之空闲,玩弄游意。局为宪矩,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方错列张。”肯定了围棋的崇高意境。与班固一样,都从围棋的社会功用的角度来予以肯定,可以看做对当时社会上的一些对围棋的偏见的回答。
其后的作品,如黄宪的《机论》和马融的《围棋赋》则从围棋本身的技术特征的角度来写的。
《机论》说“弈之机,虚实是已,实而张之以虚,故能完其势;虚而击之以实,故能制其形。是机也,圆而神,诡而变,故善弈者能出其机而不散,能藏其机而不贪,是以势完而难制……”从围棋的虚与实来阐述围棋的辩证思想,与现代围棋理论中的“感”与“算”有着相通的地方,从侧面也反应了汉代的围棋已经脱离了简单的计算与胜负的范畴,开始接近围棋的本质,挖掘出围棋的哲学内涵。
《围棋赋》开篇说:“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自有中和兮,请说其方。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则是从更具体的角度,来阐述围棋的战略战术,文中说到,围棋的下法如同兵法,以棋盘为战场。这一观点,当代的围棋记者感触最深,现代围棋解说当中,亦多以兵法之词入文。
关于汉代围棋的发展,主要就以上几点做简单的概述。总体而言,两汉时期,围棋虽有帝王将相的参与,但并未成为一项独立的技艺而为社会所认可,围棋的发展仍然沿着自发流传的方式,而围棋理论的产生,将使得这一形态得以改观,在其后的三国、魏晋时期,围棋的社会地方逐渐得到肯定,开始自觉的流传发展。 (责任编辑:小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