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文--创造并保守着
作者:许艺川
透亮人儿
徐莹俱乐部总是能聚集一拨儿平时看不到的神仙,比如说难得一见的影视圈儿诸名人。
要说朱旭老爷子是活透了,那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编剧洪洲就是玩透了,而本文的主角周晓文则是做透了。周晓文有点像万花筒,不管什么样的剧本什么样的事情都尝试一圈儿,世事风情生活百味平淡疯狂怀旧超前,好像没有他不喜欢琢磨的,想来想去,只好说他做透了。
05年8月14日那天,“徐莹围棋俱乐部”举行“帕拉丁杯”第三届会员联谊赛,也是庆祝俱乐部乔迁新址。 各界闻人纷纷到来。我在门口帮忙签到(看大门的),忽然眼前一亮。头顶反射着太阳光芒的周导满脸络腮胡子的进来了。他满面微笑,憨憨地,一点架子都没有。脸形身架,要是添上白羊肚手巾的话,就是标准西北老爷们了。他规规矩矩签到,字体听话而又透着点倔强,规矩又透着点奇想,随后老老实实被徐莹押解进了雅座,简直就像小学三年级的三好学生。
周导的脑袋与众不同,上半部分水土流失严重,下半部分原始络腮胡子茂盛。两种景致搅合在一块,大有错落参差之美。周晓文称自己的棋水平在网上对弈是4k,当然了,这是因为他经常在一种网络躁动中继续棋局的结果,正在接手都市生活片拍摄的周导,
想来肯定没有一个囫囵时间去应付整盘棋,但喜欢棋的他只有没有工作,就会欢呼一声与之来个亲密接触,比起朱旭老爷子,周晓文的功夫算得上绿林豪杰:算得谨慎,走得扎实,处处小心翼翼地探路,很少大刀阔斧的冒险,也很少孤注一掷攻击别人。这种风格,大有成为职业棋手的潜质。(听了这话周导脸红了,“这哪能呢,这哪能呢。”)
很快徐莹从应酬中拔出身来,给周晓文指定了著名演员、老同行陈铮作对手。于是周晓文陈铮两人互相谦虚一番,就座开战。
狭路英豪
狭路相逢的双雄(雄性)开始了搏杀。
周晓文开局走了两颗星,随后向对手的小目谨慎试探着发起进攻。中规中矩的开始。
“五六岁时,俺爸开始教我下棋。估计我爸的水平是业余十级、八级的样子。也不怎么会理论,我也就没学会。当时,我就知道两眼活棋,别的不懂。”周晓文回忆说,虽然打小练的童子功,可是老革命出身的周爸爸并没有华野老干部们那么热心研究围棋,于是周晓文注定成不了高徒,只能走当年苏东坡的路子。
要是专门学棋能不能突飞猛进,甚至达到业余高手的水平呢?周晓文还算冷静:除非你别的什么都不干了,专突击这个。真是那样的话,或许能多一个业余高手,却就此少了个“名导”---幸而这只是个设想。
陈铮很俗气却很实惠地尖顶,随后没有拆一,却脱先挂周晓文的右下。周晓文小飞,标准的王元徐莹华以刚讲棋时高手应对:一挂就小飞。白棋却又要脱先了。
周晓文有了知音的感觉,毕竟能找到一个对定式什么的不屑一顾,水平据说跟自己差不多的棋友还是不容易的。徐莹就总批评他:不会基本功,棋的进步就不快!
不过棋盘上根本看不出周晓文的疯狂,他更多的走自己看得明白的棋——就是他最擅长的把两眼摆出来的棋。如果对手不攻击他就不会下了,对手一旦攻击,他就如鱼得水。这算不算得上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家排行最后,老五周晓文从小受的是革命军人家庭的严格教育,所以长大之后对于大院的管理总觉着不舒服。他从心里想找一个让自己没有束缚的工作,或者没有束缚的领域。于是工作他选择了电影,业余爱好他偶尔碰碰围棋。这两个都是相对让人海阔天空的玩意儿。而前者,也的的确确让他闯出了一番不小的名堂。《他们正年轻》、《最后的疯狂》(获得了第8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特别奖),《黑山路》、《青春冲动》、《二嫫》(第十五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提名)、《秦颂》(第十五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提名)等等,近年来更是涉足电视圈,拍出了<天龙八部>等一系列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青春无悔
方向感很好的周晓文注定在电影中能有作为的,可是在棋盘上,虽然他能发现棋盘上的故事,却不善于用围棋语言把对手的大龙攻击得摇曳生姿。
所以看到陈铮小目没有拆出,他不去靠住,把对手压迫在二路,道理很奇特:因为对手会获得实地!周晓文说出这么一个大道理的时候,旁边的郑弘九段差点就把茶水喷出来。
随后的进程,双方都在青春的朝气与疯狂的代价中懵然无知地走来走去,周晓文频频长考,陈铮也毫不示弱。周晓文没有夹击对方的脱先,却在上边拆了一手,随后面对对方的双飞,非常大度盖在外边,安定了之后继续自己现实主义之旅。两个人思考的时间够长,烟头烧到了手指头也不在乎。这个局面的混乱程度,死活的混淆程度,攻守的转换程度让本来想好好看棋的郑弘九段忍俊不禁。这是哪国的八宝粥啊!
周晓文丝毫没有注意郑弘九段被茶呛着的样子,他还是在棋盘上寻找任何机会。一方面让自己的棋下得厚实(并且因此经常缓),一方面又不断尝试各种手法在对手的地盘搅和。周晓文的这盘棋跟他的道路倒真相似。不管围棋还是他的道路,似乎都在一种矛盾的焦灼的状态中缓步而且快速推进,都在青春的躁动中创造着前进,青春无悔呀。
影视圈,他的不断尝鲜使得他脱开第五代导演的圈子,他的头顶足以证明他的聪明,他擅长揣摩可能出现的市场审美趋势,或者朋友以及对手的需求,所以下联棋他很威风,徐莹就曾经说过:某次跟周晓文一边,下联棋,感觉特别爽,而且还赢了。因为他能猜测出徐莹的意图。可是如果徐莹让周晓文七子,周晓文却说:自己连边儿都沾不上!就是说输得挺惨——那不是跟朱旭老爷子一个战壕了吗?
这可是周导不想看到的。
天龙八部
周晓文和陈铮的对局在一边倒的相持两个多小时之后落下帷幕。兼职裁判长郑弘九段粗略数子,周晓文居然赢了70多目!周晓文都惊讶自己的水平,什么时候上升到了这么一个眩目的高度了呢?他搔着脑袋百思不解,于是向郑弘九段请教这盘棋的内容。郑弘笑眯眯地讲解,周晓文和陈铮才忽然发现,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是错误的。难道赢了这么多是天上掉馅饼了?郑弘好不容易夸奖:黑棋至少很重视实地,所以到最后也保持着地域的领先,再加上其他的战果……两个人恍然大悟,噢——原来围棋是一种现金交易。原来围棋不是可以什么手法都练的地儿。
郑九段被电话拉走了,周陈两位再次对局。这盘棋陈铮的白棋明显重视实地,把郑九段的四字真言紧抓不放,混战之后,以2目半取胜。周晓文憨憨地笑,幅员辽阔的头顶也有点儿发亮。这回两位把我拉来做解说,因为这盘棋质量不好,还要我解说的更详细些!这不是让我挑战郑九段的权威吗?
我只好就两位“高手”思路上面的问题说事儿。“这个这个,白棋开局不错,可是后面也不错。黑棋开局保守,后面也有些保守。”周导的顶门心儿竖起三根毛,不高兴我的藏私。我只好从实招来:“咱们业余的下棋,就是要思路连贯,不要什么都想尝试,从开始到最后要行动一致,否则很难控制局面。”
两个人颔首。我继续对周晓文的黑棋说:
“棋局就是对话,天龙八部,各司其能。”
“这盘棋呢,黑棋整体的行动思路就是捞空,后面的所有做法都是沉着推进,捞取实地。可是开始的走法却用三连星开局。星是用来取外势的,从后面看来,这跟后面的进行自相矛盾。从严格的意义上说,黑3是败招。”
周晓文愣了:“黑3是败招?!”
这么拽,可真够周导好好喝一壶的。
老金的<天龙八部>让周晓文拍得风生水起,棋盘上的活学活用,明显不如前者赚人眼球儿。不过孔子有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的周导,输在了“勇于尝试”试图“左右逢源”的思路,
这个这个,矛盾的辩证法再次得到验证。
意犹未尽
乱战结束,又一次过了棋瘾的周晓文“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与众人告辞去继续他的“革命事业”,想想周晓文的棋风,竟与他在影视创作上的风格如出一辙:追求变化,决无雷同。或许在他心里,镜头前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就象这千差万别的生活,而虚拟的影视与现实的生活,正如同那永无穷尽的棋盘---千古无同局。
周晓文:
生于1954年,北京人,1963年入北京外国语学校,1969年参军,1972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学习,1975年毕业后分配到西安电影制片厂。1985年在《野山》中担任副导演。1986年开始独立执导影片,1987年执导《最后的疯狂》成名,之后执导多部卖座影片,并多次获奖。1994年《二嫫》获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四项大奖。
主要作品年表:1996年:《秦颂》
1994年:《二嫫》
1993年:《测谎器》
1993年:《狭路英豪》
1992年:《黑山路》
1992年:《青春冲动》
1991年:《青春无悔》
1988年:《疯狂的代价》
1987年:《最后的疯狂》
1986年:《他们正年轻》 (责任编辑:小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