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传体的《足球记忆》（FootballMemories）一书中，布莱恩·格兰维尔（BrianGlanville）记述了他经历过的五十多年足球往事。这是英国最老牌的足球记者，从1958年开始采访世界杯，今年74岁，仍然每周出现在赛场。

　　我曾经多次在不同赛场遇见他，最离奇的一次是在2003年老特拉福德的欧洲冠军杯决赛。赛后他根本没有做任何采访，在人山人海的新闻发布会会场里，老头根本懒得落座，“这里简直像个马戏团。”他说道。

　　很多英国同行都认为格兰维尔不属于这个时代，即便他撰写的《世界杯历史》一书依旧是每个足球记者的启蒙教材。从《足球记忆》中，就能感觉到他对现在“马戏团”一般的职业足球界之厌倦。五十年前，20多岁的格兰维尔负笈南行，到意大利去采访足球时，几乎每一扇门都会对这个年少的外国记者打开。他能在看台上和传奇名帅普佐促膝长谈，能赛后自由进入任何一支意甲球队更衣室。1956年，当罗马同城双雄聘请的都是英格兰教练时，格兰维尔更是左右逢源。采访球星不成问题，哪怕是后来成为国际足联主席的斯坦利·鲁斯爵士、英格兰主教练温特波顿、拉姆塞爵士等，格兰维尔都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接触到：写信要求采访，抑或通过同行介绍。

　　然而现在的英国体育记者们，都把格兰维尔看成是一头恐龙。值得尊敬，却无法效仿。当年的格兰维尔作为一个阿森纳球迷，每周都能约到托特纳姆热刺队队长布兰奇弗劳尔饮酒叙话，哪怕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个身兼足球名记和小说家双项头衔的人，去任何俱乐部也都可如入无人之境。可是英超的出现，让格兰维尔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属于另外一个时代。

　　商业化职业体育体制的形成，正在深度物化足球世界中的每一个细节——所有和足球相关的内容，都能被转化为商品，都能被贴上一个标签挂牌出售。足球和社会大众、和公共媒体亲密无间的岁月渐次消失，职业体育历史在商业化转型过程中，进入了一个不可阻止的断层。

　　不但职业足球如是，媒体不也是如此？当澳大利亚人墨多克举着商业化利剑杀入舰队街后，西方媒体半遮半掩的中立客观外衣被彻底撕破。媒体也在走向商业化道路，因此小报得以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横行英伦，媒体的公信度也在下降。

　　是金钱改变了这一切？还是不可逆转的社会发展趋势，必将形成这样一个断层？经历着巨变的格兰维尔在痛苦着。最近一次和他联系，老头告诉我说阿森纳新球场的第一战，博格坎普的退役纪念赛，他居然只有和飞翔的荷兰人“5分钟聊天时间”，而且对方说的全都是“陈词滥调”。我只能苦笑，倘若格兰维尔都只能得到5分钟俱乐部公关策划好的所谓访谈，其他人还能得到什么新闻素材？

　　每个明星的访谈或者特写，都无法摆脱金钱的痕迹。各种赞助商会主动为媒体创造机会，为你承担万里飞行与小罗大罗小贝老贝面谈15分钟的费用，可这些毫无个性的通篇废话，能让读者得到什么？我们留下的只是些千人一面的平淡记忆，这些记忆，要是和格兰维尔五十年自豪的诉说相比，实在是太过乏味。

　　所以74岁的格兰维尔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仍是幸运的，因为他诞生在这个历史断层之前，他看见过足球真实的原貌。

　　商业化职业体育体制的形成，正在深度物化足球世界中的每一个细节——所有和足球相关的内容，都能被转化为商品，都能被贴上一个标签挂牌出售。

　　作者:颜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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