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当面听田壮壮导演兴致勃勃谈他的电影《吴清源》，是在2004年的春天。直到最近几天，才得到了“后期制作终于结束”的消息，但是真正要见到这部电影的“庐山真面目”，至少要等到下月月底的纽约电影节——据传这部反映围棋(围棋新闻,围棋说吧)泰斗的人生和思想的影片已应邀参展，并将在纽约举行全球首映。

　　巨资打造“中的精神”

　　其实，拍摄该片素材从2002年11月就开始了。田壮壮是一个执着的人，认为值得做的他会全身心投入，甚至模糊“执着”和“固执”的界限。那《吴清源》这个题材究竟哪点打动了他？他的解答是：“电影对我来说是宗教一般……在我的电影创作过程中，也要按照‘中’的精神做我的电影。”

　　在2003年出版的吴清源自传《中的精神》中，吴清源有这样的阐述：“‘中’这个字，中央有一根棒子，从形状上分为左右两个部分，表示着阴和阳。取得阴阳平衡的那个点，就是‘中’。对于围棋，我总是在思考‘中’的那一点。”而该书的宣传单上就印着田壮壮的一段话：“先生老在讲‘求道’。他本身是个下棋的人，但毕生在棋道之外求的是人的精神之道。”他还专门把吴清源的题字“用中”和“玄之又玄”悬挂在北影大院内的工作室墙上。

　　该片编剧是曾创作过《棋王》、《树王》、《孩子王》等优秀小说的旅外作家阿城和著名编剧邹静之，参与演出的有张震、黄奕、张艾嘉、李雪健、梅葆玖……吴清源夫妇也在电影中出镜。这样的阵容没有足够的投资是不可能运作的。《中的精神》一书由中信出版社出版，而电影《吴清源》投资方也是中信集团属下的世纪英雄影视公司。当时对外宣称摄制投入“几千万元”，后据了解，该片的初始预算是一千多万元。在电影市场不景气的中国内地，现在能有这样的一笔资金投资一部传记片，算是很罕见的了。

　　2004年9月13日，电影《吴清源》在北京举行正式的开机仪式。第一组镜头，田壮壮刻意选择了吴清源在天津参加宗教性质组织“红万会”活动的场景。很快完成在中国的拍摄任务后该片摄制组转战东京，计划“以60天左右的时间同时拍摄夏末、秋、冬三季的日本实景，以确保该片在明年（注，指2005年）正式推出”。

　　半路杀出“讨债人”

　　回到北京后，就在田壮壮开始电影的后期制作阶段时，《吴清源》就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了。直到整整一年半以后，一个叫章飞的投资人突然跳出来叫冤，这才重新引起大家的关注。

　　据传这位章飞先生最先在广州做美容业，拥有800家连锁店规模，身价过亿。后来接触影视行业，在北京成立真英雄影视公司，刚刚拍摄了一些影视作品，正处于事业的初运作时期。据章飞介绍，他因朋友介绍接触了《吴清源》剧组，对这个项目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在得知剧组在日本拍摄时缺乏资金周转，他“借”给制片方300万元，以解燃眉之急。去年因为一些业务往来，章飞分两批又拨出160万元“借款”，后来偶然的情况下得知这钱都被用到《吴清源》的后期制作上去了。章飞自称当时借款期很短，但整整一年过去了，制片方迟迟没有还钱的意图，而那部后期制作的片子也没有完工的迹象，章飞感到大事不妙，尤其在听到“世纪英雄”解体传言时终于忍耐不住，遂对外界公布了这一情况，要求索回自己的钱。

　　有消息称，到《吴清源》剧组在日本关机为止，拍摄投入已超过预算500万元，总数超过2000万元，而根据推断，完成后期加上国内外市场开拓和宣传费用，总投资将直逼3000万元。

　　打个比方，今年夏天在国内市场最为火爆的电影《疯狂的石头》创造的票房纪录不过2000万元，其中还只有部分能回馈制片方，圈内人士由此推断：“这就意味着《吴清源》要收回投资，起码需要创造《疯狂的石头》十倍的票房，除了特别好的好莱坞大片，国产片恐怕是无法做到的。”这也正是让章飞断定该片将“胎死腹中”，而公开讨债的缘由。而制片方对此的反应是，章飞的“真英雄”和他们有合作项目，但并非是《吴清源》，甚至否认有460万元的“借款”存在，双方各执一词。

　　后期制作 “数子”完毕

　　不管谁是谁非，这一争议让《吴清源》再度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章飞讨债”事件爆发后，田壮壮的电话就一直为“移动秘书”掌管。田壮壮工作室和所有参与该片摄制的演员也不约而同地以合同为由“噤声”。但不辩的事实是，长达一年半的“后期制作”肯定遭遇过“断炊”，这点田壮壮来上海参加电影节工作期间也亲口证实了。但当时他表示：“最后一笔资金马上就要到位，后期制作的完成已经不是收官，而是数子了！”而事实上，这“最后一笔”资金来源复杂，且姗姗来迟。确切的消息是：直到几天前，该片的全部制作才刚刚完成。

　　因为这一延迟，《吴清源》只能和相继有邀请意向的戛纳和威尼斯两大电影节说再见。所幸的是，《吴清源》已经正式列入第44届纽约电影节参展名单，田壮壮也正式接受了电影节的嘉宾邀请，并有消息称《吴清源》届时将借助该电影节的平台举行全球首映。片子的完工已不容质疑，但据传主演薪资尚未完全付清，而且发行、宣传同样涉及大笔资金的运转，这是否能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后一笔”解决？片子究竟何时出现在国人的面前？只能说至今还依然是悬念。

　　电影坎坷，让正在投入拍摄的电视剧《吴清源》吸取了教训，这部由江铸久九段监制的片子目前正在日本选景和商谈拍摄事宜，像榧木棋盘等名贵道具也都及时找到了无偿赞助者，在很多具体工作上也更细致了。该剧导演邵源表示：“期待电影《吴清源》面世的那一天，并衷心祝愿它历经磨难后能取得不错的票房。事实上我们越是和这个题材接触深，就越能感到吴清源大师的传奇，这点上我们非常理解田壮壮导演的努力。”

　　据吴清源的助手牛力力介绍，吴老先生对外界流传的电影的风波完全淡然，对这部反映自己一身的片子“不怎么在乎，从来也不提及”，在世人眼中的纷扰在他看来或许也只是“蜗牛角上”、“石火光中”之物了。

　　剧组扎营日本　苦寻老古董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开启了最重要、最紧张，当然也是花费最大的日本实景拍摄阶段之后，困难接踵而至。首先是因为语言沟通问题，确定拍摄地点及场景就浪费了近10天。在好不容易找到符合“昭和棋战”背景的拍摄场地之后，却没想到“昭和实物”的代价，比如吴清源时代使用的榧木棋盘，一般市场上根本就见不到，只有收藏家中才有，但价格奇贵，最低也要索价4000多万日元（约合3万元人民币），高则上亿。而且据一位爱好围棋的日本朋友介绍：“昭和棋战”对棋盘特别讲究，不同的比赛，甚至同一比赛的不同阶段必须用不同的指定棋盘。假如电影中胡乱找一块凑合，那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会非常鄙夷。一向追求完美的田壮壮可想而知受到了怎样的挑战。

　　其次就是日本工作人员的薪资太高，往往一个月的收入就相当中方工作人员整部片子的酬劳，这使得田壮壮在拍摄中后期不断裁人以降低难以控制的巨大开支。此外住宿受到拍摄地政府的优惠，饮食都是自己带厨师制作……反正一切能省的办法都想了。有些开支则不得不服从艺术效果，比如拍摄围棋史上的著名对局——1945年8月6日在广岛举行的濑越宪和桥本宇太郎的“原爆之战”时，为了再现原子弹爆炸的效果，剧组从东京请来专门的特技爆破组，谁成想这支爆破队有点“水”，整整炸了四次才勉强达到拍摄要求，就这一场戏就耽搁了半天。最难控制的还有天气，为了等待降雪，田壮壮寝食难安，随时做着“颠覆剧本”的“两手准备”。

　　意外的巨额开支终于导致预算一再“突破”，剧组不得不分心与投资商联络以保证运作资金的到位；而各种因素造成的拖延，又日复一日地累积着经济上的矛盾。12月25日，剧组在日本近江八幡市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后正式关机，比原计划超时10余天。27日田壮壮一行回国，走出北京首都机场的他感慨万千。到这个时候，初始预算已经用罄。而作为导演，他必须为后期制作所需的资金而操心了。

　　“英雄”拖累《吴清源》？

　　如果说：名噪一时的电影《无极》与电影《吴清源》所面临的困境有关，你相信么？解答的关键在一家叫做“世纪英雄”的航母级影视公司。

　　世纪英雄由中信文化体育产业和中国电影集团联合组建，于2001年8月28日成立，其中中信文化投资1.5亿元占有90%的股份。中信文化董事长、总经理李博伦、中影董事长杨步亭、总经理韩三平分别任正副董事长，艺术总监是著名导演陈凯歌。世纪英雄成立之后，参与制作和发行的著名电影有《无极》、《和你在一起》、《茉莉花开》、《理发师》、《看上去很美》等。同时世纪英雄相继签约“田壮壮影视工作室”、“海岩影视工作室”、“池莉影视工作室”、“青年导演影视工作室”等，广揽群英，声名大振。

　　但是世纪英雄投拍的电影确实有“拖”的传统，《茉莉花开》拍摄完毕方延期两年上映，《理发师》一波三折更不用说，《吴清源》“两年磨一剑”也就不足为怪了。而《无极》拍摄更是创造国内影片的投资神话，影响力是大了，但为之作出的巨大投入肯定是无法得到资金上的补偿了。更有消息称，他们累积亏损已达2亿元。虽有中信和中影这两大后台，但亏损迟迟没有改善的迹象，这也使得上层终于作出“断腕”的决定。“世纪英雄”事实上已经垮台，但是目前仍在原址办公，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悄然解决善后问题。

　　面对《吴清源》遭遇后期困境的现实，世纪英雄在后路已断的情况下，还是利用各种资源来支撑影片制作的继续，包括引入各方面的资金合作，“章飞事件”的发端可能就在于此。（本报记者 张晓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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